直到乔栋突然问了一句：“你和黄月月怎么样了？”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筷子不由自主地掉落在桌上。
在我的潜意识里，理声和黄月月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的。
黄月月，我们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是一个类似太妹的人物。仗着一个相当于是中学老大的哥哥，嚣张霸道，胡作非为，她拥有几个小跟班，几乎每个星期都换一个男朋友。然而这些并不是我讨厌黄月月的原因。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原本有一群很要好的朋友，整天形影不离的七侠客。后来黄月月看我不顺眼，带着她的小妹，到处排挤我，最后七侠客逐渐解体，只剩我孤身一人。那时候班上的人都默契地不跟我讲话，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人跟我坐同一张桌子。虽然全世界都排挤我，但是理声还是不顾旁人目光，一如既往地给我补课，教我做数学，那段时间还特意打饭到教室陪我吃饭，还找借口说是为了争分夺秒地学习。理声明明清楚黄月月的为人，为什么还会跟她在一起，难道这是对我的报复吗？
回过神来，正好和理声对上眼，理声看着我，淡淡地回答：“早分了。”刚想问他点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看着号码皱起了眉头对那边说：“你别闹，不要过来！”我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苦涩沿着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头，我想来电的人我大概能猜得到。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一个满脸挂着眼泪的女人来到了餐馆，曾经那么高傲跋扈的她拽着理声的手臂苦苦哀求：“理声，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分手。”理声不耐烦地推开她：“黄月月，你别闹了！”黄月月甚至跪在了理声的的面前：“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啊……”我怔怔地坐在那里，努力适应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黄月月的不顾尊严的求饶和理声的左右为难的样子，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早已经在某个瞬间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我的心情五味杂陈，胸口郁闷得透不过气来。我对乔栋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冲出了饭馆之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夜市里喧闹的人群把我淹没，恍恍惚惚地走到江边大桥，我倚靠在栅栏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华灯初上的两岸，又勾起了关于那段时光的回忆，岁月改变了我们，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把我深爱过的人改得面目全非。直到晚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我才察觉到夜的凉意，原来初春的夜晚竟是如此的寒彻心扉。回过头却撞进一个人的怀抱，“抱歉……”“傻瓜。”抬头看才发现是乔栋，乔栋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是我太过专注于刚才的情景，竟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乔栋的怀抱很宽厚，可以把我的悲伤全都笼罩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在为谁难过，为了理声，为了那段遗憾的过往，为了可笑的自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我无法付出更多的人。“乔栋，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衬衫，胡乱地把眼泪蹭在上面，我小声地呜咽着：“其实，你可以不对我那么好。”我会有负担。乔栋轻轻地拍打我的背，像安抚孩子一样：“程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后。”我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与他对视，他的唇轻轻划过我的眼眶，吻过我的泪痕，才落到我的唇上，他是如此地温柔待我，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些细致体贴的举动，那些宽容和忍耐，深藏在背后不让我发现的痛苦，这悄然发生的点点滴滴，我无法假装毫不知情，他用包容和溺爱提醒着我该停止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过了半个月，突然收到了理声的短信，那天是理声的生日。于是当天晚上，顾不上晚自习，我毫不犹豫地翘课出去，顺着他给的地址来到了理声的住所。
我本以为会有一大群朋友在那里给理声庆祝生日，可当我推开门，看到的只是满地狼藉，随地可见的酒罐和烟头。浓重的酒气让我无法适应，我现在门口看着他，如同望着一个陌生人，屋子里一片昏暗，连灯都没有开，理声醉得东倒西歪，他把我推倒在沙发上，紧紧地禁锢住我的双手，眼神迷离地看着我，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看着他憔悴消瘦的模样，我更多的是心疼和难过：“理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理声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声音几乎哽咽：“程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的眼泪突然哗啦地掉下来，双手用力抱住他的肩膀，除了呼喊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理声，理声……”我不知所措地呼喊他的名字，好像要把内心日积月累的痛苦全都掏空出来，我想告诉他没他的日子里我有多么想念他，他的微微上翘的发尾，清瘦的肩膀，明亮的眼眸……还有那一道数学题，答案我终于明了。理声看见我哭突然有点慌了阵脚，他急忙地翻出纸巾替我擦眼泪，“对不起，你别哭了。”瞬间我产生了一丝幻觉，仿佛理声还是从前那个只属于我的少年，他是我的理声，只对我温柔的理声。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了黄月月，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和黄月月在一起？”理声红着眼睛看着我，却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有些事情说与其不说，冥冥之中就能猜透的事情反而最伤人。我终于清醒地推开理声，把眼泪擦干，“理声，你要好好地生活，不要忘了你最初的样子。”我转身拉开门想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搂住了，“你不要走！”理声的体温透过胸膛传到我的背部，我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他的噗通的心跳，逐渐上升的体温，可是我的心却一团糟。“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理声像个孩子一样质问我，我转过身努力忍住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跟他说：“理声，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正如现在，你需要给黄月月一个交代，而我，是乔栋的女朋友。”理声终于把手放开了，我摸摸他的头发，努力笑着对他说：“理声，生日快乐！”
理声，再见。再见的含义我再懂不过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对你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