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秋八月,公东征海贼管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败走入海岛。
淳于城因了曹公和海贼管承的对峙,氛围极其紧张,甚至有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官兵海匪滋扰强抢百姓,引起数度骚乱。
在某一次骚乱中,那个曾砸过破厄算命摊子的大金牙,果然因不肯割舍钱财与管承的手下海匪,被凶悍狠辣的海匪乱刀砍死了。
破厄再次一语中的,可惜了。
当是时,破厄和老头子并未离开淳于,正随着慌乱奔走的百姓避难,却恰好瞅到了这血腥的一幕。
破厄显然惊到了,傻呆呆立在道中间只管愣愣地看,老头子赶紧上前蒙了她的眼:“阿弥陀佛,冥冥之中命有定数,施主早日超度,嘛咪嘛咪哄。”
破厄一把拽下他油乎乎还带着包子味的手:“师父,我们是道士,不是和尚。”
“乖徒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老头子拉着她要接着跑,却没有拉动。
破厄仍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茫:“师父,你说为什么这些人只相信我说的福祉,却从来不肯信自己的厄运呢?为了一diǎn钱财,连命都不要了。”
老头子叹一口气,将她拉到一边:“师父早就说过,人各有命。纵然你窥破天机,也无法决断这世间芸芸众生。甚至你连自己今晚是吃包子还是喝稀饭还是饿肚子都决定不了,连自个还都救不了呢,何况别人!再说了,谁让他当初连三串大钱都舍不得的,这就是他的命。”
十三岁的破厄,看着眼前呼喊悲号、四处逃窜的百姓,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涌动着,谩骂着,孩子哭闹着,不时有人倒在刀下,成为血气弥漫的新鲜尸体,引起更多的骚乱哀号。
她的眼神依旧茫然一片。
突然有清越少年的声音响起,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铿锵的铁器声,自人群涌动的前方远远传来:“休得喧闹!曹司空大军在此,乱贼还不快快就降!”
破厄转头,微微眯起眼看向声音的方向,却见十几骑轻骑轻易破开纷乱人群,沓沓驰来,为首的一人漆黑盔甲,身姿挺拔,马鞭扬落间,几个瞬息便近至眼前。
先前因为那一声“曹司空大军”而慌乱四溃的海贼,见来的不过区区十几骑,还不及他们这一小股人数多,胆子便大了起来,推搡开挡路的平民百姓,狞笑着走上前,摆开锃亮的长刀。
气氛陡然紧张。
“哈哈,就这么diǎn人,就想哥们儿投降?放你娘的屁!”一海贼大声笑出来,示威般将长刀捅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布裙女子体内,女子一声尖锐的悲啼,登时鲜血四溅,染红了半面阴沉的天。
“住手!休得伤人!”漆黑铠甲的曹军头领自马上急切地一探身,仿佛想要挽留住那一抹已逝的芳魂,却是徒然。
被鲜血震住寂静片刻的百姓,在女子的身体砰然倒地的一瞬都回过神来,“跑啊!杀人了——!!”
纷乱践踏的行李,四散奔逃的人群,宛如潮水一般重新席卷了整片城坊。马上的曹军被人流冲撞得重心不稳,马儿受惊嘶鸣,几欲发狂将背上的人摔下来。
破厄避着奔亡的人群,一直向后退到了墙角,望着眼前这一片混乱,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而就在这当口,马背上那漆黑铠甲的人却当机立断,不顾马身颠簸褪下臂上挽着的长弓,弯弓搭箭,闭气凝神,“咻”的一声破空飞箭,正中砍人的那海贼的右眼窝!
身后几骑也回过神来,纷纷搭箭上弓,箭矢咻咻宛如流星划过长空,向海贼聚集的方向射来。
“不好,他们有弓箭!快,分开跑!”话语间,又有二人中箭倒下。
“追!”
奔马,乱摊。倒地的百姓,哭泣的孩童。
破厄顺着墙壁缓缓蹲下,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冷不丁却被人用蛮力一把拽起,粗暴地负在背上:“快!寻个人背上,能挡背后冷箭!”
其余几人纷纷效仿,强拉了身量轻巧的半大孩童负在背上当做肉垫,撒腿奔逃。
破厄回过神来,慌乱地在海贼背上挣扎:“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师父呢?师父!师父救我!”
“再叫!再叫老子就先拧断你脖子!”海贼狰狞出声,一把攥住破厄纤细的手腕咔嚓一折!
“啊!——”
剧痛惹得眼泪奔腾而出,滴在脏脏的小脸、破旧的衣衫上,濡湿成一片。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师父,大约是方才混乱中走散了吧。
她今日,大约是要命丧于此了吧。
看来师父也算说对了,她果然命运多舛。
然而乱世之下,又有谁人好命呢。
破厄缓缓闭上眼睛,身后紧追不舍的哒哒马蹄声,身前粗俗不堪的喘息咒骂声,箭矢从身侧划过的咻咻声。
风声,尘声,如鼓的心跳声。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
破厄倏地睁开眼睛。
紧紧追在后方的曹军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只见前面一奔逃的乱贼突然身形狠狠一滞,随即,高大身形轰然倒下,溅起三尺染红的尘埃。
而一衣衫破旧的半大孩童从他背上一咕噜滚下来,捂着右手腕,身形纤弱,却站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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