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微抬,眸中暗光流转,恍觉换下黑衣的她似有不同。
为了方便,他特地交代岑儿为她备一身素衣。如今看来,确是朴素得很。浅浅的白色内裳,外套淡青色纱裙,质地普通的棉麻,应是寻常的婢女服。
然而,不知怎地,他望着愈走愈近的女子,竟觉飘渺不凡。
她姗姗而来,薄薄晨光窜入厅中,照上纤瘦的身躯,似真似幻。
她的脸颊仍有些苍白,似乎带着疲倦,却未掩如月玉肌,暖光投来,更映得那玉面如雪如冰。眉梢眼角未见粉黛一丝,却偏生独显璞真光华,素淡青眉如雀羽,无浊明眸若灵珠,不减分毫气质。清眸恬恬,薄唇轻抿,墨黑青丝随意绾起,只佩一支素色玉笄,披散于肩的绵密乌发闪着柔浅光泽。
气华若此,不似平凡娇俏少女,亦不似寻常华贵闺秀。
念淳郡主,竺饮清?
他心中默念一句。
她见他转了身,于是加紧步子走到近前,并未仔细看他,只微微颔首,语中带着几分客气,唤道:“澹台将军!”
空灵之声入耳,他微微一愣。
几日来,他们仅说过几句话,都未唤过彼此,此刻听她这般正式地唤他,他竟觉奇怪,亦不知如何接话,忽又思及她的身份,更是犹疑。
他该称呼她什么?“念淳郡主”么?岂不是揭她伤口?
半晌,终是想不出措辞,只道:“你……都收拾好了?”
“嗯。”她轻轻点头,昂首抬眸,望向他。
入目,自是一副俊美冠绝之颜。
光洁白皙的面庞线条清明,却是无雕无饰的硬朗俊容;炭黑浓眉斜飞,深静的黑眸已不见那夜初见的犀利噬人,却仍悠远若潭;挺俊鼻峰独添凛然傲气,淡朱薄唇抿起,唇形鲜明若画。然而,从那神采卓然的朗面上,她却隐隐看出眉宇间透出的一丝阴冷。
几日来,她还未仔细看过他,如此一瞥,虽觉凌冽,倒也觉出几分正气。
他,应是个好人吧!
凝了神,她轻声道:“谢谢你帮我。”语声恳挚,眼神澄明,忽令他微微一怔。
他帮了她么?
不,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缘由,有他明确的目的。
比如,救肖诺是为弄清楚郑全的秘密;比如,送她回去是因这是肖诺的条件。
“我并未帮你什么。”语声薄漠无比。
“虽然……诺姑姑还是……,”她说到这里,眸中伤痛一闪而过,垂了眸子,却很快又重新抬眼,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唇畔只扬起极小的弧度,而轻轻浅浅的笑容,他却看得真切。
这几日,他见了许多她的泪。却在此刻,望见这般笑容,虽带凄怆,却是极美。
“我走了。”
婉声入耳,他回过神来,低沉之声浅出:“我让韩束送你。”
“不必麻烦,我自己回去。”她推辞道。
“我答应了你姑姑的。”他的嗓音虽然醇和,却似乎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令她微有错愕。
他不再言语,转过身看向韩束:“保护好她!”
”是,将军!”韩束拱手行了一礼,对竺饮清道:”侧浪,请上马车吧!"竺饮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对澹台肃晰淡淡道了句”再见”,便抬步迈出7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