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他这话才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贺羽霄的声音。
贺羽霄说道,“你要找离儿?王妃还没有好吗?”
“没,我……”慕御卿以为只是贺羽霄一个人过来了,不想抬头就见到了离愁。
离儿没有多话,径直走上前去给云儿号了号脉。
小脸立即,蹙起眉头。
这一下慕御卿更紧张了,他赶紧追问离愁,“离愁姑娘怎么了?可是云儿她……”
离愁先是摇了摇头,又再给林绮云检查了一番,纳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云儿的脉象开始还好,怎么现在倒有些乱起来了?”
“是吗?”贺羽霄是个大男人,不太方便为林绮云诊脉。
一直以来,林绮云的事他都不怎么过问,全部交给了离愁。
这么久以来,他所见的离儿都是自信满满,从未害怕,头一回见她蹙眉头,不由得警惕起来。
得到慕御卿的同意之后,贺羽霄便自告奋勇走上前去开始为林绮云诊脉。
这不诊不要紧,一诊将他吓了一跳。
“这……”
“羽霄,怎么了?”慕御卿更见紧张。
贺羽霄怕吓着他,这才回转一些神色,宽慰道,“没,没什么,我,我刚才只是有一些意外罢了。”
“你们不要安慰我,有话就跟我直说吧。”慕御卿是个精明人,怎会看不出贺羽霄在宽慰他?
联想到千羽说的话,他顿时紧张起来。
离愁就劝慰他道,“王爷也不必过于担心,云儿的脉象是有些乱,从前没有发生过这些这种状况,所以贺羽霄才会吃惊。你放心吧,有我们俩在,不会让云儿有事的。”
“不,不!”慕御卿脸色有些难看,他将千羽说的话悉数告诉了离愁。
然后问离愁,“离愁姑娘,这件事情你知道吗?你知道是什么劫难?什么二十年,又是什么福气嘛?”
“这个……”钟离愁犯起了嘀咕,跟在师傅身边那么些年,他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听见大师兄凌峰哥哥提起过这件事,现在乍然听千羽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惊讶。
她捏住了千羽的手,问千羽,“千羽,这件事是真的吗?”
千羽认真的点了点头。
钟离愁随后道,“即是这样,那我便去找我大师兄吧。让他赶紧下山一趟!”
“离儿?”钟离愁表态时,贺羽霄有些不乐意了。倒不是他不盼着林绮云好,是他心中十分清楚,离愁的那个大师兄,就是离愁的心上人。
他现在还没有追到离愁,若是离愁把大师兄招来了,那么他又往何处站呢?
可毕竟人命关天,贺羽霄也没有阻止离愁。
慕御卿对钟离愁到了一声谢,这回到林绮云身边,一脸愁云的盯着她的小脸,轻轻将她抱了起来拥在怀中,静待大师兄的到来。
因为千羽的一番话,慕御卿的神经本来就紧张。加上云儿一直不醒过来,慕御卿就变得更加焦急。
一连两日,他滴水未进,只是那样守着林绮云,守着他的妻子,可是林绮云就是不见好转。
下人们劝不到他吃东西,劝不到他休息,也觉得十分无奈。
到第三天,慕御卿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才刚要晕过去,就见贺羽霄闪了过来。
他扶住了慕御卿,跟着在他人中处一掐。
慕御卿很快清醒过来,见是贺羽霄,便揪着贺羽霄的手道,“羽霄,云儿,云儿她……”
“别担心,她在你怀里呢!”贺羽霄当然知道慕御卿是何意思,但是他故意这么说,为的也是宽慕御卿的心。
慕御卿摇了摇头,对贺羽霄虚弱的说道,“我知道云儿在我怀中,我说的是云儿她,她还没有醒过来。羽霄,你、你告诉我,云儿的大师兄来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凌云峰是哪个疙瘩我们都不知道,这信鸽去要几天,人过来也要几天。”贺羽霄扶着慕御卿靠好,见他满脸都是愁云,便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师兄给我找来,我倒是给你寻来了一个故人。”或者对外吆喝一声,便见玄霜领着一个和尚进来了。
那和尚中等个子,皮肤黝黑,长长的胡须扎成小辫子,右手持一柄金禅杖,左手端着一个紫金钵盂。
见了慕御卿,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笑着对慕御卿说,“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大师,是你?”再见到这个和尚,慕御卿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和尚不是别人,就是当时自己病得快要死的时候突然来到洛王府告诉他,说他的病,除了木家嫡出千金不可解的那个和尚。
他皮肤虽然黝黑,却慈眉善目,一副仙家姿态。
慕御卿见到他,少不得添了几分敬意。
正要起身向他见礼,那和尚就上前两步,将他按住了,摇头说道,“施主不必多礼,老僧今日过来是为了解小施主的困厄。”
“什么?”
慕御卿已经惊讶一声,还未完全明白大和尚的意思,那和尚就已经上前去了。
他大力抡起禅杖,在林绮云的上方点了几下,然后收力,顿时便见林绮云额头上有几缕黑色的雾气顺着禅杖流泻出来。
大和尚再用他的紫金钵盂一收,那紫金钵盂便将雾气吞噬掉了。
慕御卿和贺羽霄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手法,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浅,江湖上的怪事听说不少。
但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却从来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钟离愁这个时候过来,恰好也见到了这一切。
她也觉得十分惊讶,赶紧问那大和尚,“大师,您刚才收的是什么东西?我看见有一团黑气,被您从我师妹的体内拔了出来。这、这是真的吗?”
“小施主没有看错,刚才的确是有一团黑气。”和尚收了所有东西,跟着向看呆了的几人解释,“这一团雾气乃是业障。小施主医术了得,能医得了人间百病,对世外的业障确是没有用的。”
“您这话是何意?我们不是很明白。”慕御卿仍旧处在惊讶当中,他赶紧伸手去探了探林绮云的鼻息,会发现云儿的鼻息好像均匀了许多,脸色也渐渐红润了不少。
贺羽霄亦然。
他上前揪住和尚的胳膊,皮着一张脸笑问,“大师傅,你把话说清楚一些,什么业障?”
“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如果你们还不懂,那我便这样说吧。”
大和尚叹了一声气,瞄了林绮云一眼,说道,“天地循环,生命往复,人世间的事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是想怎样来就怎样来的,就像这位女施主,按理说十年前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但是她运气很好,有人为他续了20年的命。所以他本应该活到十年之后。”
和尚这话一说出来,慕御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离愁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说师妹只能活十年,她的小脸也是一通惨白。
“大师,大师这不是真的,云儿,她怎么可能只活十年?”慕御卿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他无法想象十年之后云儿离开他,他的生活应该怎样继续下去?
离愁也说,“大师,您莫不是在开我们的玩笑吧?师妹身体虽然有缺陷,但是这些年她的状况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只活十年?”
“施主,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我并不能告诉你们。但我可以跟你们说,这位女施主这位女施主,因缘际会被人续了20年的寿命,但是续给她的命不是让她为非作歹的。
就像这一回,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该死,可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这位女施主强行将那个孩子杀了,便是造了业障。她的命早已不是她自己的命了,而是别人用命换过来的。
所以只要这位女施主一做什么造孽的事情,就会被业障缠身。而且……”
老和尚顿了顿。
慕御卿赶紧追问,“而且什么,大师,求您把事情说明白点。”
“而且她每回造孽都会减少她自己的福气,按理来说,这位女施主20年前被人续了20年的寿命,现在十年过去了,那么她本来应该还有十年的寿命,可是她中途造了孽,这余下的十年就要打折扣,或是仅三年或是缩短一年都未可知,总之这位女施主活不过十年。”
“大师……”慕御卿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已惨白如土色。
他赶紧挣扎下地,想要给大和尚磕头。
大和尚却将他拦下,说道,“施主,您不必这样。”
“不!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她,大师,求求您了。”慕御卿诚恳的向和尚央求。
和尚却说,“施主,天命难违,有许多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要做的就是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再造业障。至于旁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我不可以,大师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她。”慕御卿当真给和尚跪了下来,向和尚磕头。
态度十分诚恳,看的贺羽霄和离愁都热泪盈眶。
和尚也被他的行为感动了,他长叹了一声气,伸手将慕御卿扶了起来,摇头说道,“施主,你求我没用的,我跟你说了,她十年前就该是个死人,是因为有人给他她续了命,所以才活到现在。倘或你想让她继续活下去,就要寻到之前的法子,继续为她续命,否则,什么都别想。”
“请问大师,续命的法子究竟是?”
“天机不可泄露。”和尚说了这句话,便要离开。
贺羽霄有些不爽,将他拦住,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什么说不得的?敢情你是存心戏耍我们吧?”
“羽霄,不可对大师无礼。”
“鹤公子,你不要这样对大师。”
慕御卿和离愁一人一声,喝止住意欲对和尚不礼貌的贺羽霄。
和尚便又说,“多谢施主体谅。老僧并非存心戏耍各位,天地轮回,万物有法,我若是将某些不能说的事情说出来,那么便是触犯了天道,不仅我要受惩罚,你们在座的各位也难逃。”
“危言耸听!”贺羽霄不屑的说道。
和尚摇了摇头,并不理会贺羽霄。
而是对慕御卿说,“小施主,你是天地之间难有的祥瑞之人。且绝顶聪明,十年前有人能够找到续命的法子,那么十年后你应该也能找到一切,全看你的诚心。诚心不到,万事难成,诚心不到,诸事好说。”
说完径直离开。
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慕御卿说,“对了,小施主,尊夫人修习的是玄天功,这种武功至阴至阳,属于一种阴邪的武功,虽然能够调节人体内的寒热之气,但同时也会伤及人的身体。所以尊夫人,虽然能够怀孕,但并不能够生下孩子。换句话说,就是尊夫人体内的这个胎儿就算,那个女人没有动手,也是生不下来的。所以她杀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便是造了业障。”
和尚的一番话已经慕御卿心痛如刀绞,现在又说林绮云不能生孩子,慕御卿的心便觉得凉了半截,再也没有什么期盼了。
他本以为自己幸福的生活就要开始,只要将那些,碍眼的人扫除,他就能和云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到时候生一群可爱的孩子们,承欢膝下,此生也能无憾了,谁成想?
“大师,这件事有解吗?我,我和云儿这辈子,真的不能再有孩子了吗?”已经整个人都在发抖,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发抖。
你又晕了,没有孩子,他这一生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滋味?
还是像以前一样,阴暗,寒冷,孤寂吗?
和尚微微叹息,说道,“也不尽然,倘或尊夫人体内的寒热之气可以解除,然后散尽玄天功,恢复正常人的体质,那么她还是可以和正常的女人一样生下孩子的。只是……”
“只是什么?”
追问的是贺羽霄。
他本以为慕御卿就快要想幸福的生活了,谁成想,会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
没有孩子,没有林绮云,因为在他心口上扎一刀吗?
“只是一来夫人体内的寒热之气不易驱散,二来玄天功是门邪功,像是毒瘾一样,一旦染上了很难脱离,若是强行割除,必定会有所反噬。这玄天功既然是保证尊夫人命的诀窍,那么相应的反噬便是缩短尊夫人的寿命。”
说完这句话,和尚又叹了一声,继续说道,“玄天功与尊夫人相互依存。剥离之后对尊夫人造成的伤害或许比叫业障还要来得凶猛些。到时候就算尊夫人能够生下孩子,也很有可能看不到孩子长大。所以……”
和尚没有把话继续往下说,想必大家伙也明白了。
见慕御卿已经呆愣在那儿,和尚便摇摇头走了。
走前,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慕御卿并无心理会,他的心已经全部扑在了林绮云的身上。
见他如此,贺羽霄与钟离愁都没有过去相劝,只是在旁守着。
好半晌过后,慕御卿才回过神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恶气,跟着狠狠吸了一口气,心底里的苦恼尽可能的排遣出来,嘱咐二人说道,“羽霄,钟姑娘,今日这件事,不要告诉云好不好?”
“御卿,你……”贺羽霄有些担心的看着慕御卿。慕御卿苦笑摇头,“有些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不想她跟着我一起承担。所以今日这件事你们不要说,权当没有发生过。更不要告诉您有关孩子的事情。”
一个人能承担的痛苦,为何要两个人分担呢?
云儿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他不想再给她添加任何的苦恼。
一天也罢,十年也罢,只要有他慕御卿在身边,他就不会让云儿受苦。
至于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钟姑娘,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稳定情绪之后,慕御卿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离愁。
离愁同样一脸伤意。
回应慕御卿说,“不必多礼,王爷有事情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请钟姑娘回去之后,给我开一些避孕的方子过来。”
“王爷!”钟离愁惊讶一声。
贺羽霄也倍感惊讶。
问道,“御卿,你这是要……”这不是要绝了自己的后吗?
“御卿,你傻了吧,你怎么可以让离儿给林绮云开那种药?她知道了之后会怪你的。”
“是啊,王爷,这件事你总得跟云儿商量商量再说吧。”离愁也不愿意。
慕御卿却说,“你们俩误会了,我不是要让云儿吃那种药,我是要让钟姑娘开了给我,我自己吃,云儿不知道她自己不能生孩子,我不忍告诉她,更不会告诉她,但这件事情终究要解决的。”
他们俩是至亲夫妻,总不能一辈子不碰吧?
既然碰了,就很有可能会怀孕。
怀孕之后再掉孩子,他怕云儿会受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他才会想到绝育的方法。
贺羽霄却说,“你吃也不行,慕御卿,你是王府的王爷。你要是吃下这药,岂不是等于绝了洛王府的后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作为好朋友,贺羽霄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慕御卿绝后。
想了想过后说道,“御卿,其实你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用,比如你可以找别的女人给你生个孩子,到时候给林绮云养,不还是一样的吗?”
“除了云儿,这辈子我不会让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既然云儿不能生,那我这辈子也就不稀罕什么孩子不孩子了。至于洛王府,还有御真,他还可以为洛王府延续血脉!”
“御卿!”
“是啊,王爷,你要不再想想?”
“不必了,我意已决,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想的,钟姑娘,请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说完之后,慕御卿再也不愿意说话了,只是抱着林绮云,孤寂地依偎在一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