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立在殿外并不进去,他将伞放在廊下,道:“贝子爷在此切莫过多逗留,以免触景伤情再引发旧疾。臣便不陪同了,来日柳将军入朝,再与贝子爷一续。”
安晏回身与王禄行礼,然后站在大殿中央瞧着王禄走出庭院。
低头看这一纸书信。
他接过它以前,以为,这是元隆帝作为父亲的柔情。他内心有过一瞬的暖意。
可此信隆恩浩荡,浩荡到安晏对元隆帝心底那最后一抹父子情就此烟消云散。
元隆帝何曾相信过他这个儿子从未有造反之心?他的褫夺和起复,都是一场精心的计划和算计。
他是下棋者,喜欢看着旗子在手中绝处逢生斩杀敌将。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原来还不是个弃子。
安晏笑出声,顺着厅殿进入后院,而后在这熟悉一草一木的大殿里,寻找残留在母亲身上的温情。
儿时穿过的砖瓦,滚过的草地都只余记忆,伴在阳光下母亲那副慈爱的笑容已然模糊,安晏握紧寝殿门棱,压着心底的疼,禁不住眼泪横流。
往后的路,真的只余剩他一人。
喉头腥甜,压不住的气血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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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安晏睁开眼,浑身暖热,寝殿地龙烧的旺,只着单衣在冬日也不觉冷意。傅凌半跪在床侧,双目通红。
安晏开了口,哑着嗓:“我怎么回来的?”
“爷吐血昏倒在翠华宫,是宫苑小太监瞧爷一直不出来才进去瞧瞧的,哪知……”傅凌哽了哽,道,“太医来了好几个,翠华宫太冷才将爷送回府上,陛下都来看过一次了。”
傅凌说的凌乱,安晏也大致清楚。
环视寝殿,果然有了荣宠,便什么都有了。
“我没事。”安晏起身,傅凌递了温水给安晏饮下。
“气血不畅,淤血吐出来也好。”安晏说着话,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是惯看风向的,自然要往重了说。”
安晏嗤笑,斜依床边,又想起那封信。
“现在什么时辰?”
“申时。”
安晏瞧了瞧窗外,掀开锦被便要下床。
傅凌连忙拦着,道:“爷,您这刚刚醒过来,躺着便好,有什么吩咐属下做。”
安晏微微摇头,看着他,道:“我自己清楚我根本没事,不妨碍。很久不出府了,想去第一楼喝一口茶。”
“爷……”
安晏提了一只脚的长靴,再提另一只时,傅凌便接了过来。
他道:“第一楼的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安晏低头看他,道:“第一楼的茶不好喝,好喝的不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