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别扭地叹口气，拖慢了几步，直到他们并肩。
凤丽侧过脸，明目张胆地看他微红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低下头一步步极其认真地走着，好像每走一步，脚下就能开出一朵。
出了校门，林煜果然又是扬手拦出租车。凤丽叹口气，他们有很多细小的不同，但是这细节的背后贯穿了几十年的命运。
她努力把所有煞风景的沉重想法都抛诸脑后。
下车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座突兀的城楼。威武自然不假，但是在灰乎乎的街道上被川流不息的出租车、公交车映衬着，它的威武高大倒是显得有些滑稽。凤丽多看了两眼，林煜在一边笑：“要照相吗？”
凤丽白了他一眼：“对了，我可以不去吗？”
林煜想了一会儿：“到附近了你就找张长椅坐着等等我吧，我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凤丽坐在长椅上目送他离开，好看的背影让她弯起嘴角偷偷笑。初冬的风并不冷，裹挟着细小沙尘，没有秋风那么清爽。背后的湖平淡无奇，光秃秃的柳条在风中懒洋洋地飘来荡去，她把整个上身伏在大腿上，双手环抱，下巴正好抵住膝盖。最近的时光总是混沌，仿佛真的是在做梦，没有思前想后，没有畏首畏尾，没有障碍重重，她那么水到渠成地走向他。
可是，隐隐地担心，镜水月，好像真的一戳就破。
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的鞋子，这个人简直就是特意出现，来告诉她不是做梦。
“这么快？”
“我说跟……同学一起来的，他们就说没什么事情，让我回来找你了。反正我待在那儿也挺莫名其妙的，谁大白天的去给酒吧捧场啊？”
他的左右手各拎着一瓶可乐：“百事还是可口？”
“可口吧。”
他把百事递到她手里：“你们女生不是应该比较喜欢喝百事吗？”
她疑惑地看着他，林煜有点儿心虚地别过头，好像后悔失言。
凤丽想起莫非踏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回家过年期间请她吃麦当劳，自作主张地点了草莓新地给她，没想到她不喜欢。
“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草莓吗？”
“你上大学成妇女之友了？连这点儿消费偏好都心中有数？”
凤丽脸一红，说：“哪有，不就是陈静喜欢……”
她了然一笑，女朋友就等于全体女生。
因此林煜的窘迫，她也一瞬间领悟。高三时，他和叶展颜被置于高压监控下，很少能见面。那时候，班里的人都戏言百事可乐将取代红豆成为相思的代表物—林煜每天托人送给叶展颜一瓶百事可乐，而叶展颜大大方方地在桌边悬挂了一个网兜，里面满满的都是深蓝色的瓶盖，被来往的同学触碰着，招摇地晃晃荡荡。
凤丽不戳穿，正低头要去拧瓶盖，盛淮南一把拿过去，拧开了又塞回给她。
她被这种小小的体贴熨平了心中的犹疑，随口接了一句：“其实可能是因为百事比可口要甜一些。”
尽管在暗恋的少女时代她会因为这些瓶盖而黯然神伤，但是，她从未因为那些真情真意而忌妒怨毒。何况都已过去。
她并不在意，只要他不在意。
绕着湖边转了没多久，就被一个三轮车夫盯上了。车夫先是吆喝说一百元拉他们两个转一圈，凤丽说太贵了，不理他。他絮叨了一阵子，开始唱起歌来，也不离开，就骑着车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背后，一首接一首地唱。
凤丽觉得脸上发烧，侧头一看，林煜正优哉游哉地盯着她笑。
幸灾乐祸。
“二十。”她转头对车夫说。
“这怎么成啊，您开玩笑哪！加点儿，五十，最低了。”车夫也嬉皮笑脸的。
“我们只带了二十，没钱，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拉别人。”她向来不大会讨价还价，一心只希望他赶紧走开。
“哟，丫头，你这不是寒碜你男朋友吗？带二十块钱来后海玩？”
“他不怕寒碜！”凤丽满脸通红地扯起林煜的袖子往前走，没想到被林煜用力拉进怀里。她惊讶地僵住了，林煜很自然地把手紧紧地箍在她肩上，大声笑着说：“上车吧大小姐，我还是很害怕寒碜的。”
凤丽觉得肩头发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像被猫叼走舌头一样，讷讷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