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就是你，能不能对演奏者有点尊重?我忍你好久了！麻烦你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发出杂音，这种行为很没有素质的好吗?”
她直接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绘着淡妆的俏脸，两条柳叶般的秀眉倒竖起来，怒视王羯。
乖乖……
堂子里十来个人一并扭转视线，齐刷刷地盯着王羯。
这家伙一脸茫然地盘着膝呆坐在毡子上，两腮鼓的如同仓鼠，无意识地嚼动起伏，嘴角还挂着两粒剁椒碎末。
“啊咧，我怎么了，招惹谁了?”
莫东海扶额，暗道把人家初次见面的女乐师激怒到这个份儿上，也就自家毓队长能做到了。
每个人的木案上菜品都挺精致，分量却只是一般。一碟扇贝粉丝、一盘蒜蓉牡蛎、四尾煎黄鱼、一份石螺。
除此之外，还有些诸如两只眼睛挤在一边的蒸鱼啊、几团肉质肥嫩，中间开缝隙的软体动物啊、全身长满刺，里面是一团团古怪黄色颗粒的壳子啊等等，王羯不认识的东西。
不过，就算不认识，他也吃的挺开心。作为一个北方人，尤其是北直隶人，虽然靠渤海挺近，那海味也是相对南方来说较为稀有的，何况自己的情况又比较特殊，蹲在“地狱”里海味就完全是绝缘品了。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王羯就要一刻不停地吃，细嚼慢咽地吃，决不能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
像西游记话本里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一口一个，嚼都不嚼直接吞，那是暴殄天物。
所以，出于这份对食物的热爱，音乐再好听、再美妙，王羯也不能放弃对美食的品鉴。
对，这就是他吧唧吧唧，发出各种怪声的理由。
“这不是接风宴吗，我吃东西怎么啦？这不是很合理嘛，你生什么气。”
王羯放下筷子，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嘴里辩驳道。他的声音与之前拍案叫好时一样含糊,这是因为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的缘故。
“你……”
乐师好像不是个惯于吵架拌嘴的人，给王羯这么一呛，反而哑口无言了。的确没人规定演奏的时候听者不能吃东西，何况这个场合本来就是接风宴。
而且，自己对赴宴宾客发火，横加指责，失礼的反而是自己啊。
沉默了一会儿，乐师竖起的眉毛渐渐放平，心里怒气消散了许多。
“呦呵，”王羯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筷子尖在黑色尖刺壳里挑了挑，心道：“还是个讲道理的人，那我就懒得计较了。”
他夹起一小团暗黄色胶质，就着米饭送进嘴里。
胶质口感略粘稠，但是颗粒感还在，舌头一搅就散了开来，和米饭、唾液混在一起。
不知道这怪食材炮制的时候是不是加了些柠檬汁之类的东西，果子的酸甜味道正好代替了它原有的微弱腥味，反而提高了鲜香程度。
不错，挺下饭。
“没事没事，大家别往这里看了。那个啊，你接着演，当我不存在就好……”
王羯又扒了两口饭，边嚼边道。
“师小姐，你看还有曲目吗?除开刚才那首雨铃霖以外……嗯，或者再来一遍也挺好的——”黑脸男见场上气氛有些尴尬，便放下酒杯，朝帘幕里问道。
“没有了。”女乐师顿了顿，语气稍微有些冷漠。“文阿姨，你看我表演的怎么样?”
文大姐见女乐师唤她，应道：“当然很好啊，比起上次来更有进步啦。怎么了，师师，你这是累了吗?”
名叫师师的女乐师闻言，素手擢开青幔，直起身体，从里面出来，道：“是啊。今天有些累了，就不耽误大家的兴致啦。还请文阿姨请多见谅。”
王羯看的清楚，这女人确实年纪不大，只是穿着一身休闲常服，给人的观感里，违和颇重。
按理说，在古装剧里头，那种位置里坐的不应该都是盛装华服、风姿绝代的漂亮大姐姐吗，魁啊什么的，怎么会是这种平凡女青年，貌似脾气还不怎么好。
师师走出来，站定，捋起披肩长发，一甩、一抖，很麻利地在眨眼间结出一个丸子头，把面庞露出来。
她的五官乍一看之下没什么惊艳的，可以说只能算得上端正清秀，画着淡妆，微微抹了抹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