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滑动，停留在成水与邻市两个郊区之间的一个夹缝里，说：“在这儿。”
“这个距离的话。”唐刈扭着脖子看了看，“马上快到侗川了啊。”
侗川。
控傀术。
司徒家。
他的目的地，会是哪里吗？
当下可以确定，对方暂时的确没有再对我们动手的打算，只是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倘江询的猜测是对的，在我们到达侗川之后，很大的可能就要正面迎敌，我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保证到时不会措手不及。
对侗川之行，比我表现得更恐慌的人是唐刈，他黏在柳若身边，一副势要把他拉下水的架势，嘴里衣炮弹不断，试图说服他与我们一同去探寻贤宗陵。
柳若对此几次都委婉地拒绝了，末了江询看不下去，把唐刈叫走说过一次。柳若他毕竟修的是仙道，有许多不可违逆的规矩条框，开人墓穴，取其财宝，本身就是一件损阴德的事，我们几个人里，他最做不得，即使他同意与我们一同前去，我们也不应该过分为难，再伤他的修为。
如此一番，唐刈只好偃旗息鼓，不再缠着他叨扰，只是在柳若要走时询问他是否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修习之所。
柳若摇头，“尚未确定。”
唐刈嬉笑着说：“那不如我帮柳若兄弟找个地方。”
柳若对他有所提防，唐刈说：“我们奉仙阁数十年来一直开门奉八方来客，无论什么时候，香火不断，最不缺的就是神龛贡酒，柳若兄弟不如就留下来，在成水市内，还能离祁晓婉近一点，哪天想她了，也能去看一眼不是？”
“我跟她各有自己所必须达成的事，我既已许诺过她专于修行，在那之前，便不会再与她相见。”柳若道：“多谢唐先生好意，只是请恕柳若不能接受。”
“你需要有人供奉，我正好有这个条件，不管你跟祁晓婉见还是不见，这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柳若兄弟，你先别急着拒绝。”唐刈又搬出老一套，说：“任我在这里说破天，不如你跟我一去，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唐刈拼命冲我使个眼色，“沈掌柜，你说呢？”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即使唐刈心有所图，但若他们奉仙阁能给柳若一席之地，于他们彼此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柳若的想法。
唐刈提出要带他去奉仙阁一看，为此费尽了口舌，柳若拗不过，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我以为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唐刈临走前却把我们剩下的三个人一起叫上，说出于礼节，大家一起去奉一炷香。
在成水的地界上，他奉的都是当地的仙家，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带着子未一块儿来到奉仙阁，跟在唐刈身后，穿过后厅上楼到内阁。一路长廊，入眼全是陈年的木头，带着一股特殊的烟火熏香的气味。两旁每一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门前各点了一盏灯，即使在白天也一样亮着，由一个玻璃外罩护住火光，燃燃跳跃。
我们走到长廊尽头，唐刈双手合十，在一间两扇宽大，约有三米高的木门前停下来，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些什么，之后才缓缓推门，许我们进去。
三面墙壁，密密麻麻奉满神龛，人在其中，被环绕包围，整间屋子连同自己都被烛火照亮。我在江询站立的地方看到了满目的昏黄，被一股温润的暖意包围着，全身都懒洋洋地松懈下来。
“各位大仙，我今日带几位搭伙的新朋友来上柱香，给您几位也介绍介绍，以后要是在成水扎了根，望几位能保佑庇护，保我们大家平平安安，万事顺利。”
他取了燃香，除了柳若，给我们每人分了分，挨个儿点了，虔心奉上。
燃香刚刚插进香炉里，我俯下的身还未抬头，耳朵里先听到一阵连贯的窸窣声，好像有老鼠在哪里吱吱叫了两声，因为房间过于空旷而不能辨别出具体的方向。
我上完香，后退一步，望向唐刈。
他张开嘴，解释的话还含在喉间，就看到某个供台上一只苹果无据悬空，转了一圈直冲冲向我们身后柳若的方向飞了过来。
柳若早已察觉，抬手抓住了，眉头拧起来，随后便听到一个声音，渺声道：“分开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啊。”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见阴影里一个男子缓缓迈步走出来，双手对扣藏在袖子里，斜倚着墙壁，不端不正的姿态，黑暗中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狡狯，望着柳若笑道：“柳兄，你我还真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