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具已经贴到了夜毓一的脚面上。
“京汨啊京汨，你跟着我多久了，有十年了吧？”
夜毓一蹲下来，将手覆在京汨的头上。
京汨只觉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回王爷，属下八岁进入紫鎏宫，至今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夜毓一抚摸了两下他的后脑勺，慢慢收回手。
“召集两队焰灵军，即刻前往天涯城，务必把夜昭瑛和左旌找出来。”
夜毓一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矩形，空气中竟凭空出现了一个缺口。
他把手伸入缺口中，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小瓶子，交给京汨。
“若是见到了夜昭瑛，一定让他服下这瓶药。”
小瓶子摸上去异常寒冷，京汨觉得整个手掌心都失去了知觉。
“是，王爷。”
京汨把药瓶收回袋中，仍旧不敢抬头。
夜毓一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好了，起来吧，天气这么冷，总是跪着对膝盖不好。让你守的那个秘密，就烂在心里吧。”
京汨听见他的话，心中泛起一阵暖流，缓缓站直了身体。
那个秘密，会跟随他直到死亡。
“你亲自去仙乐宫盯着，但凡九公主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及时前来禀报。还有，登基大典尽快操办，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出去吧。”
夜毓一说完就走了，高大的身形隐没在珠帘之后。
京汨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他的命是夜毓一给的，什么时候收走，全看他的心情。
皇城中的所有宫殿，当属仙乐宫地理位置最佳。
四周环绕白月泉，湖水清澈，鱼群涌现。大片红竹沿湖畔铺开，清风徐徐，雾气缭绕，颇有人间仙境之意。
先皇在世之时，特将此宫殿赐予九公主夜阙心。
常年派兵驻扎周边，以护九公主安全。
幽深庭院中，一抹红裙薄如蝉翼，瀑布似的黑发被寒风卷起，削瘦的身影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化为彩蝶飞舞。
夜阕心赤脚走在冰冷的地面上，完全不在意冻红的皮肤和皲裂的嘴唇。
她双眸凝视前方，眼神呆滞无力，绝色的容颜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和神采。
只剩下空洞的躯壳，在阴沉的树下来回飘曳。
“九公主，外面天冷，您这样会着凉的，还请随臣到宫内休息。”
京汨刚到院子门口，便看见站在树下的夜阕心了。
她的头发上散落几片枯黄的树叶，苍白的肌肤胜过寒冬的暴雪。
若不是身着一袭红，面上怕是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
京汨不确定夜阕心是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又向前走了两步。
在距离夜阕心不到一丈远的方法停了下来，“九公主？”
“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滚！”
对于京汨的靠近，夜阕心只觉一阵恶心。
京汨也不敷衍，“不是臣想要自作多情，而是北端王殿下有令，不得对公主照顾不周。”
“他凭什么管我？我做什么事情需要他批准？”
夜阕心美目微瞪，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管你。”
院子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树荫洒下一片高大的身影。
夜阕心侧过头，看见夜毓一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她冷笑，“二哥一直派人监视我？”
“是照看。”
夜毓一瞥了一眼京汨，京汨点头示意，转身绕到后院去了。
夜阕心收回眼神，连连倒退，后背抵在树干上，几乎不敢呼吸。
“二哥对我真是关心，吃穿用度无微不至，若是其他兄弟姐妹们也能得到同等照料，恐怕所有人都会对二哥感激涕零，心甘情愿拥你为帝了。”
她说起话来夹枪带棒。
夜毓一并未被她激怒，“其他人如何感想本王管不着，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夜阕心嗤之以鼻。
“我已经死了，从你杀了七哥那天以后，我就死了，你现在看到的不过只是行尸走肉，你自以为悉心照顾的，也不过就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即便这样，二哥仍要继续坚持？”
就算身心震怒，现在的她依旧美得不可一世。
巴掌大的小脸白的近乎透明，乌瞳在树下忽明忽暗，熠熠生辉。
红唇似在滴血，嘴角残留讽刺的笑意，妩媚中夹在少许放荡。
纱裙包裹着瘦弱的胴体，明艳动人，如星辰闪耀，灼了夜毓一的双眸。
“夜阕心……”
夜毓一的声音忽然被压低，像是山谷间来回萦绕的钟鸣声。
夜阕心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毓一的脸，毫无征兆的笑起来。
眼角泛起柔和的弧度，嘴角的讽刺逐渐化为了愉悦。
笑容唯美，若雪莲绽放，遮盖了世间所有的芳华。
“没想到二哥也有怕的东西，让我想想你在怕些什么……”
她步履缠绵，双手化为银蛇，搭到夜毓一的肩膀上。
柔荑如同刚从水中取出的玉雕，冰凉细滑，一路顺着他的脖子攀上的耳后根，沿着嘴唇一路抚上鼻梁。
“二哥身份尊贵，又生得这般俊美，应当有不少女子为你倾心沦陷，放眼整个皇族，恐怕没有哪位皇子的风头能够胜过您了。”
夜阕心踮起脚尖，把下巴搭在了夜毓一的左肩。
夜毓一身体站得笔直，不为所动。
“你想说什么？”
夜阕心笑道：“可为何这些年从未见过你对哪位女子动心，二哥可否告知我一个原因？”
“无可奉告。”
夜毓一的双瞳化为寒冰，几乎要将夜阕心的血液冻结住。
夜阕心忽而抬起头，在夜毓一的嘴角印上一吻。
她嘴唇冰冷，似利刃刺中了夜毓一的心，他骤然清醒！
“放肆！”
夜毓一猛地将她推出去，夜阕心单薄的身体如同散落的花瓣，重重的砸向地面。
她没有起身，却扬起嘴唇大笑，眸子里夹杂几许癫狂。
“二哥，你装什么装，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以为那日只有你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夜毓一的双瞳在不经意间收缩了一下。
“你都知道什么？”
夜阕心停止了大笑，嘴角被苦涩取代。
“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灵力我却没有，难道只因为我天生愚钝，不能悟得其中真谛？”
“焯辉大陆中，只有一处地方的人群没有灵力，那就是……”
夜阕心还想说完，却觉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拍，两眼一黑就没了意识。
京汨把夜阕心扶起来，看着夜毓一的眼睛。
“殿下，现在怎么办？”
“把九公主锁到仙乐宫，一日三餐伺候着，不许她离开宫殿半步！”
夜毓一转过身不去看她，让京汨把她带下去。
京汨不敢多说什么，照着他的命令退下了。
夜毓一抬起手，抚摸着刚才被夜阕心亲吻过的嘴角，眼底翻涌巨浪。
双手攥紧，指骨分明，暴起的青筋几乎就要冲破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