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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李家的大门,已是夕阳在山,天边掀起一片红霞。江遥和胡雪泥二人初入江湖,他们的人生经历宛若一张白纸,今日之事不啻为黑笔一挥,留下清晰的一笔,而对于岁月行舟,故事成卷的阮斯年来说,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一天。
“多谢阮叔帮忙,这些银子还请您收下!客栈酒楼一天出一个新菜,美酒出窖也是指日可待,都很银子的。”江遥将刚刚得来的两千两银子都递向阮斯年,他并不是故意讨好他,而是心中真心敬重每一位气性不凡,实力超群的前辈强者,滚滚长江东逝水,一代又一代人卷入时代的惊涛骇浪中,而英雄需要有人去铭记。
阮斯年笑着推辞,道:“我都住进了牢房,还会在乎钱财嘛?我虽然是个又老又废的瘸子,但年轻时磨砺出的本事还在,想赚些钱也不难。落得现在这副烂光景,不过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自暴自弃罢了。”
江遥听完后沉默不语,斟酌了一会儿后,小心问道:“阮叔,难道您真的甘心嘛?”
“甘心?”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将阮斯年拖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他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少年神捕,名震京师。一杆长枪“香如故”,一身肝胆巡京华。
他自己也是满腔热血,立志鸿鹄。学艺十载,安身立命三十载,抱负当头,功名其次,他的功绩越累越高,官职越做越大。到了四十多岁时,他已经有了极其深厚的资历,也有了妻儿家室,算是站稳了跟脚。
清流浊流都从他身边淌过,他见惯了世态炎凉,接触过黑暗,也眺望过光明,却还坚守着刚入行时的初心。他仍相信“除暴安良,惩恶除奸”是一个捕快的天职,将这份职责做到极致,是他的平生宏愿。
那个晚上,他抓捕到了魔教的护法,为了完成这次任务,他的大半弟兄都丧生在虎穴龙潭,其中好几个,是他出道以来的战友,风风雨雨一路相伴,却没抵过最大的一场磨难,也没见到最灿烂的那道彩虹。
那个庆功宴,他面色沉重,过得很不开心,因为自己的这份所谓殊荣,是兄弟们拿鲜血和命换来的,他们也有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需要人去赡养,可现今都成了没父亲的孩子,丧父的寡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他平时最爱喝的梨酒,可此时却难过喉咙,无比苦涩,他心道:“神捕龙牙,屁的神捕!”
这时他的上司袁建白将他拉到一边,对他说了一句他至今回想起来都难以置信的话:“将魔教护法放了,不为什么,这是命令。放了之后,你的官该升的升,毫无影响。”
阮斯年当时还不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而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他血气上冲,疑惑,愤怒,委屈,不甘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明白他只要说一个不字,仕途,幸福,都将走远,他会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天牢,被折磨成一个废人后再放出来,说是谅其功德在前,免其死刑,但剥夺官职,贬为庶民,不可再踏入京师半步!
但他还是说了,所以现在一只脚一支拐撑着站在了这里。当时京师上下轰动一时,有的谩骂,有的惋惜,有的不信,有的喊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忘了。
如果不是江遥有可以看出人生平的能力,谁又还会知道偷了人家一个玉镯子然后被押在牢房里的瘸老头子就是当年威风八面的京师神捕呢?
“我人还活着,一颗心却早就死在了十年前的晚上,我能还活着,已经是靠着同僚的帮助。我铲了一辈子的邪佞暴徒,可到头来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邪是在身边,最大的暴正悬在自己的头顶!”阮斯年想踏地宣泄,可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脚,心中悲凉之感奔腾如流,只得重重将手边的拐杖向地上一戳,聊作替代。
他这一下,直接将拐杖捣得粉碎,拐杖裂成许多部分洒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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