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毛忽闪了两下:“大哥哥,我不是小屁孩儿
,我能干好多活了,我能洗菜,刷碗,扫地,能去河边提水。爸爸撞伤的几天,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呢。”
“看出来了。”表哥撇撇嘴:“哼哼,你爸是想着你掉锅里就有红烧肉吃了?”
肖剑冲着不着调的表哥屁股就是一脚。
表哥便用手抄裤子,边嘟囔,“又不是你亲妹,你护个什么。”
面熟了,肖剑不再搭理表哥,他拿来碗筷,把挂面给云梦盛到碗里,回头去找可以做卤的菜。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以炒的。最后,终于,在房梁上的一个吊篮里发现了几个鸡蛋。
肖剑拿了两个刚要打碎,云梦伸手抓住了,她的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头摇的像拨浪鼓。肖剑赶紧把鸡蛋放回去,疑惑地问:“不能吃?”
云梦点头:“这是爸爸买来给妈妈补身子的。”
“那你家的菜呢?”
小云梦眨眨眼,咬住下嘴唇,好像在盘算能不能说。
表哥凑过来,翻了两下白眼:“放心吧,我们不拿你家菜,我们卖菜的,菜多着呢。”
“大哥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家只有那么多白菜,留着过冬的,我面里放盐了,不用炒菜。”
说完了,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一会儿碗里白呼呼的面就被她吃光了。吃完了,还故意地打了个饱嗝:“挺好吃的。”
表哥吃惊地看看碗,再看看小云梦:“这你都吃得下,你是饿狼投胎的。”
肖剑却看不下去了,他掏出手绢一点一点给她把嘴角擦净了。云梦很温顺,瞅着他甜甜的笑着。这笑让肖剑的心隐隐地痛着,他竟有些鼻子发酸。他拿过云梦手里的碗,从水缸里舀了水洗干净了放好。他在厨房的小窝棚里踌躇了片刻,从兜里掏出那两千块钱,找了块砖压在风箱上。
表哥虽然嘴碎,心眼却不坏,他边和云梦闲扯,边把门窗都检查一遍,毕竟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在家,会有许多潜在的危险。
惨淡地夕阳就要落下山了,天色也变得雾沉沉灰蒙蒙的,风倒是小了许多。肖剑站在栅栏边看着愈发苍凉的院子里,看着眼前寂寥的小屋,一种深深的担忧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担心小云梦会害怕,会冻坏,会被坏人偷走,甚至担心云梦真的掉锅里成了红烧肉……
可是担忧又能怎样呢?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她的生活,是她的命……命啊
就像几年前……
“走啦。”他竟不敢再想,不敢再看,而是拉上表哥直接走人。
云梦依依不舍地追到栅栏口,喊了两声,肖剑已经拐过小路,来到汽车旁。
刚要上车,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梅林前紧挨着他他们原来的那辆车停下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车上抱下来一个拉着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看见肖剑就撒开大叔飞快的跑过来,扑倒怀里兴奋地喊哥哥哥哥。
肖剑把满脸的阴郁隐去,换上笑容,一把将小女孩儿抱起来举过头顶,用头顶着小女孩的肚子,惹得小女孩儿咯咯地笑个没完。
男人说:”少爷,肖矿回来了让我接您回去,明天是星期一,该上学了。”
哦,肖剑晃晃脑袋:”差点忘了,过得真快。走啦!”
一行四人分别坐进汽车。汽车发动,汽车缓缓开动……这时,肖剑再也忍不住,他转过身放下车窗看向那梅林。
梅林深处栅栏旁边只见云梦孤零零地立风中,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模糊了她的面容。她呆呆地举着手,忘了挥,忘了落,满院的萧瑟仿佛都浓缩在她寂寞孤零的,身影中,那样浓,那样深,深得让人心碎,浓得让人心痛。
小女孩儿大概看到肖剑回头,她笑了,开始挥手,直到层层叠叠的障碍遮住他的所有的视线。
什么叫一眼终生,那一幕,那一刻,那身影,那笑容就像火热的烙铁落下,深深地再也挥不去,赶不走,去不掉也放不下。
这大概是肖剑第一次这样固执地要求再在姥姥家住一晚。陈叔没办法,只好先回去,等第二天一大早再来接他上学。肖影也是死缠着不走,最后和肖剑一起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