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洲千年不变的脸终于崩裂了开来,泛起一丝青白之色。
心中那个丑陋的伤疤被人无情的揭开,毫无防备、不容拒绝,让他手脚冰凉的恍若置身那一年的冰天雪地。
“哎哎哎……还是叫你前洲吧,先前封家大公子给我看的那出戏中也有个‘阮公子’,矫揉造作、忘恩负义的很,真是生生毁了这么一个字。”
廊下的云夜自言自语的起劲,似是没看到前洲的变化,又抬了抬手中那把雾影无痕剑,对着晦涩莫名的天空左右翻看了一番,直到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透彻,才失了兴趣,手一挥,剑入鞘,朝着院中人抛去。
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气息的男人一把接住,眼中波光浮动,紧紧的握住手中窄剑,似是一个用力,那把锋利坚韧,杀人于无形的无痕剑便要出鞘,对着廊下悠悠然的身影刺去。
握剑的那只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数息之后,终是眼中露出哀冥之色,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绝望挣扎的少年。
阮家,阮氏天成。
这个快被遗忘的字,从如玉般清华之人的口中吐出,生生惹了几分遐思。
可就是这样区区一个“阮”字,让当年那个学成归来、心怀抱负的少年失了信仰,从云端跌落泥层,坠入无底的深渊。
少年青涩,不识爱之纠缠,欲之汹涌,名利之堂皇,一段见不得光的孽缘,一道莫须有的剑痕,一次别有用心的设计,让挚友恨他怨他刀剑相向,让父母避他弃他势不两立,让兄长陷他害他置之死地。
江湖大义、侠之风范、手足亲情,都抵不过那一副副虚伪的嘴脸。
当那些人的剑毫不留情的穿过他的身体时,阮家所有的一切,亲情、名利、荣誉、责任,便决绝的离他而去,从此御剑山庄再无二公子,江湖尘世再无阮天成。
雾影无痕薄剑,
靖阳王府前洲。
如今站在这里的早已不是那个声动武林的天之骄子,不过是靖阳王府中只能隐于人后的暗卫前洲……
寒风薄凉,萧瑟刺骨,不若那日谢府地底的魅惑与沉沦,十数年来,前洲第一次如此清醒的忆起那段往事。
本以为冷心冷情的自己做的足够彻底,却始终是是掩瑜自欺,抵不过他一句漫不经心的“阮公子”。
离宗宗主云夜,果真不可小觑!
瓦片碰撞发出一阵轻响,原先远远避在廊下的人忽然翻身飞上房顶,寻了处干净的地方,自上而下的觑着院中执剑而立的男人。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似箭似刀,划过前洲的心。
“宗主意欲何为?”
前洲心中明白离宗宗主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探听自己的往事,也不会真的闲的无聊特地跑来戳自己伤疤。这些年跟在靖阳王秦君璃的身后,已经习惯了只出剑、不说话,与其弯弯绕绕的相互试探,他还是喜欢最为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