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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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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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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回返之时,正逢斜阳翩至。

小径清幽,偶有尘泥。

但见满眼草木深深之中,熵炴着一身窄袖长衣,蓦然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微微仰着脸,任天光如烟、于其面上遥遥倾洒。叫我将目力穷尽,亦是看不分明这人此时神情,只仿佛……是遇了一块渺渺日下的渐融清冰。天地俱寂,唯耳畔似有风来,携了他的话音。

“阿啄姑娘素日采药辛苦,然今日乃是除夕,营中酒菜皆已备好。故熵炴特来,请姑娘赴宴。”

“何宴?”是你与公主的喜宴吗?

熵炴微顿,继而道:“自是除夕迎新之宴。”

“迎新?”迎的是新日,还是新人?

我低下头,仿佛久行之下双足酸痛,往上一个蔓延以至口角其间亦有些疲累。令我连着两回.只吐两字之后,便直接闭口无言,不知何诉。

草木重重、衬的垂睫如森。不见零星花色,却瞧那熵炴忽然上前几步,与我伸出一手,建议道:“竹篓沉重,就让在下为姑娘背着吧?”

我敛着眸子望他,依旧不答。

过了好一会儿,熵炴许是胳膊举酸了,终是将手臂放下。

“…………”我一时没忍住,莫名瘪了嘴。

熵炴则在此时动了,黑靴沾了点点湿泥,又上前几步。眨眼间,便行至我一步之外,转过身子将腰一弯。

他微微扭头,墨玉似的眼睛在一色昏茫之中熠熠发光。我定定看着它,只觉方才还缠了乱麻似的胸口忽而一热。

思绪顿空,便直接趴了上去。两手朝前一伸,竟还抱住了他的脖子。

熵炴身形高大,两臂亦生得很是有力修长。此时绕过腿弯、将我整个人担住,便如砍柴樵夫托了只小巧野兔。

不花气力,一身轻松。

我于他背后点点头,觉着这近在眼前的人形骏马一路行来十分稳妥,便有了心情与他说说话,道:“你方才说竹篓沉重,是因我在里头放了许多枣。可此时你背着我,我又背着枣,两重分量一起压着,不是应当更重了吗?”

熵炴步履不停,踏过斑斑光影,道:“无碍,阿啄姑娘便是再重,在下亦是能背得起的。”

也是!我闻言放了心,只道哪怕自己一朝突变成了个铁人,亦是无论如何亦比不过他的家国之重的。这人伤病之中.亦能以一只手挥动百十来斤的长枪,何况此时两肩携力,又如何负不住我?

如此想着,我将身子一松,卸去了与熵炴之间的最后一点余地。

——————————————————————————————————————

凡人不晓夕不在,故而仍是岁岁除。

佳节,篝火。

约定成俗,不战之期。

徐军医坐在我面前,揪着衣袖擦了擦枣,张开两排豁了一半的牙.边吃边道:“早与你说过了,这人参之类草药难求,若是长上成百上千年成了精,便会生出腿来乔迁别处,你便是翻遍群山亦是难以瞧见。而若年份短浅,我便是整根吃了也无甚大用。且那草药之中辛涩者居多,两相一比,还不如这枣子甘甜可口。”

得,这便是传闻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可叹徐氏皇帝非但不求千秋万载,便连活到人间百岁亦是不愿。而我堂堂神女,扮作凡人仍是不可,竟还破天荒地沦落成了太监!

当真是呜呼哀哉啊!

无地自容之下,我迈着步子躲到了某处阴郁之角。正扶额长叹着呢,忽闻有人轻声行至我身边,接着,与我递了个木匣子。

圆润光滑,比不过我的掌心大,十分小巧玲珑。我将匣子接过来,见其清香浅泛,似是桃木。

熵炴眉目深邃,仿佛极暗之地的一缕幽芒。而那幽芒有了意识,便开始与我说话:“阿啄姑娘虽只在我北辰军中待了不过半年,但却以一颗医者仁心救人无数。心意虽小,还望姑娘笑纳。”

原是一封年礼。

我掐指算了算,自觉应当受得起。便喜滋滋打开匣子,凑近一瞧,里头红脂鲜艳,且还凝了一股子蕴藉花香。

“这是?”我以指轻触,取了一点尝了尝,扭头问道,“不是山楂羹吗?!”

熵炴见状一怔,俊美面容之上似有些微不知何来的尴尬,道:“这匣中之物并非山楂,乃是……乃是女子描唇所用之口脂。”他顿了顿,又道,“阿啄姑娘竟是不曾用过吗?”

口脂?我摇了摇头:“不曾用过,不过,这口脂的滋味倒很是不错。”

…………

时近子夜,天有孤月。

我将那一匣子口脂细细品完,乍觉肚腹空空,便起身梭巡一番,欲寻些残羹冷饭,就着未灭的余焰好生烤烤。

一抬眼,便见葛云行色匆匆,双臂之中还抱了件大氅。

见我望来,还甚有素养地咧嘴一笑。

便是在这一瞬分神的功夫,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自其身后猛然一扑,牢牢抱住了葛云的大腿。边哭边嚎道:“娘子,夫君想你想的好苦啊!!!好苦啊!”

……看起来,约莫是喝多了。

葛云拔腿欲走,却挣脱不出,再伸手去掰,却反被制住一臂。

我远远瞧着,只觉葛云其人之武艺似乎还有待研习操练。身为主帅熵炴的随行士兵,竟打不过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醉汉?!

葛云似是实在没办法了,着急忙慌之下,竟是开始病急乱投医,扭头便叫:“阿啄姑娘!”

我探了探腰囊,见里头还有几颗瞌睡丸子,便甚是自信地应召而去,打算趁其不备,将那缠人的醉汉一举放倒!

走进前去,却见葛云不由分说、便将手中大氅与我怀里一放,道:“元帅方才饮了太多酒,已然撑不住于外头睡下了。还请姑娘帮个忙,将这大氅送与他披上。”

嗯?!我指尖一松,竟是叫那生性圆滑的丸子又溜了回去。不得已,便接了大氅,依言朝着葛云所指之处行去。

古木不曾参天,枯枝却也苍劲。熵炴便正枕着那一根遒劲有力的苍枝,修长挺拔的身形斜斜一躺,竟无故透着一丝嶙峋萧索之意。

应是眼下当真天寒地冻,他又的确没有如我一般的兽皮天衣吧……

恻隐之心略略一发,我赶忙疾步过去,给他将大氅披上。上下左右一扒拉,便将熵炴活活裹成了一只大粽子。

嗯……我很是满意地将头一点,只道如此应当不至再受风寒了。

本是转身欲走,却又鬼遣神差一般驻了足。

俯首细细将其面目辨上一辨,再行了一通不甚有礼的轻薄鉴赏之事。末了一声唏嘘,肺腑之间竟是涌上一片怅然伤感。

——熵炴啊熵炴,你为何生于帅府,注定便得从军?

这残垣乱世,一旦从了军,便或多或少,会行些杀人之事。

可若……你未曾杀过人,便可不入地狱。若不入地狱,便有资格去那驱忘台、饮上一碗孟婆汤。届时转了世,无论是人是兽,是草是木,哪怕成了一只泥中蝼蚁,我都……还能继续去寻你。

一瞬神思不属,我赶忙捂住了唇。

方才……我无意间落在他眉上的,似乎是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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