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其余时间里,华济世都是在默不言声中干活,他不跟任何人说话,其他人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当晚收了工,老板结算工钱后大家散开时,马光明悄悄把华济世拉到一旁,问:“你是不是没给黄工头抽分子?”
“抽分子什么意思?”华济世疑惑地看着马光明。
“唉!怪不得黄工头老找你的茬儿呢!”马光明两手一摊,解释说,“我们每个人每天要从结算的工钱中拿出5块钱给黄海军,这叫抽分子。”
华济世不平地道:“凭什么呀!大家都是辛苦劳动赚的钱。”
“凭人家是工头啊!社会上的事复杂着呢,你以后慢慢会明白的。”马光明说,脸上的神情很有些无奈,又劝道,“这也是道上的规矩,大家都得遵守。俗话说‘入乡随俗’,听我一句劝,你还是遵守的好,不然,黄工头会将那些最难干的活儿都派给你干的。”
“我偏不!”华济世倔强地摇摇头。
正是由于华济世生长的环境,培养了他桀骜的性格。他是家里的独子,在家里父母疼爱他,上学后一直是班干部,老师欣赏他,同学们尊重他。在整个村里,由于他父亲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医生,村民们有求于他家,因而见到华济世也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因而华济世有一种事事超越别人的优越感,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小觑。天长日久,自然而然地在华济世骨子里生发出一种傲气,特别是成为村里仅有的两名考取大学之一者后,这种傲气在他身上一时间显得更盛。
听了马光明的讲述,楚向哲沉吟道:“看来华济世这个小伙子还蛮有性格的噢!”
马光明说:“挺倔的!不过他的为人还是挺善良的,有一种济弱助人的美德。”
楚向哲道:“何以见得?”
马光明回忆说:“我亲眼看见他帮助过一个在街上乞讨的小姑娘。”
那是在黄海军出事的前一天,收工后马光明想去书店给上高一的女儿买点学习资料,鉴于华济世是拆迁组里唯一的大学生,便请华济世一起去帮忙挑选。
他们走到“新华书店”门前,正要朝书店大门走去时,突然华济世感到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华济世转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手中端着一个搪瓷碗,碗里有几张1元的纸币和几个5角的硬币。
小女孩仰头看着华济世,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哀求,道:“叔叔,行行好,给我点钱吧!”
看那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挺招人喜爱,身上穿着学校的校服,虽然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不像乞讨之人。
华济世有些疑惑,便问:“小朋友,你在上学?”
小女孩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你妈妈呢?”
“在家里。”
“你爸爸呢?”
“死啦。”小女孩低声回答,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是泪光闪闪。
“唉!可怜啊!”旁边一个摆水果摊的中年妇女叹息道。
中年妇女告诉华济世,这小女孩叫夏娟。她爸妈都是企业的下岗职工,为了生计,也在这里靠摆水果摊谋生。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他们收摊回家,在路上被一辆汽车撞了,她爸爸当场死亡,她妈妈腿被撞断了,自今无法走路。肇事司机逃逸。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夏娟正在上小学五年级,为了养活她妈妈和自己,只得辍学,上街乞讨。
华济世心里一阵刺痛,不由得想到自身的遭遇,如果父亲还在,也不至于来打这份又苦又累的短工。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华济世不再言语,从衣兜里掏出刚领的200元工资,左手捻出一张百元票递给夏娟,突然又收回来,犹豫了一下,将右手中的另一张百元票合在一起,塞到夏娟的小手里。
夏娟的眼泪下来了。
她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从华济世的穿着她能看出,他的钱也挣来得很不容易,于是将其中的一张百元票递回给华济世,泪眼婆娑地道:“叔叔,你是好人!我不能要你这么多!”
华济世把小女孩的手挡了回去,说:“你拿着吧!叔叔是大人,能挣钱。”
“谢谢叔叔!我给你磕头了。”夏娟感激涕零,说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就要给华济世磕头。
“别、别!”华济世赶紧把夏娟扶起来,劝道,“你今天不要乞讨了,赶紧回家吧!”
这200块钱虽然不多,但对于华济世而言,却是他辛苦劳累一整天的全部收入。
不愿拿5块钱给工头随份子,而愿意把劳累一整天的收入拿出来接济遭难的小姑娘,华济世还真是爱憎分明哪!
楚向哲这样想着,随即又问马光明:“马师傅,在黄海军出事之前,你们拆迁组有没有中途离开几天,然后又回来的人?”
“有啊!”马光明几乎想都没想,随口答道。
“谁啊?”楚向哲和徐歌同时问道。
马光明道:“华济世。他说他母亲病了,要回去看看。”
楚向哲问:“他离开了几天?”
马光明板着指头数了数,道:“前后一共5天,没错!”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在楚向哲心底升起:小毒蛇可能是华济世从南方弄来,然后放进黄海军的上衣里,目的就是报复黄海军对他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