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诚坚坐在白如璋的正对面，紧挨着杨心远，虽然在《国际导报》办公的时候，他甚少按集团的规矩穿正装，但其衣着打扮看起来还是要比在座的其他人更正式和商务：鸡心领的薄针织羊绒衫，里面材质考究的衬衣领外翻出来，从肤色可以看出他长期从事案头工作而甚少外出活动。这个财务总经理带着比较严肃的面部表情开始发言：”上半年纸媒的业绩销售额完成率是90%，电影广告的销售指标完成率是119%，全公司整体上半年到目前为止销售额完成了108%，总的来说，业绩表现很不错。因集团是以实际发生作为考核，所以，开发票只是我们核算收入的方式而已。我在这里还是要强调收款，大家一定要把收款放在心上，合同签了，发票开了，款收不回来，就拿不到提成，等于白干。”
杨诚坚说完后看了看白如璋，示意自己发言结束，后者则将自己的坐姿从刚刚背靠椅背调整为上身向前倾，将两个手腕搁在会议桌上：“我再补充说几个近期重要的事情：公司周年庆，我们准备邀请客户来参加庆祝酒会，酒会时间定在7月初，新闻出版署的领导们，由铁静文负责邀请，与电影相关的，由电影广告部请。至于邀请函，下周会做出来。趁着周年庆，咱们还会评选出一些奖项，用来答谢和公关客户。奖项设置要平衡好同行业不同广告主之间的关系。最后请毕总总结发言。“
这时候，毕岩姿态放松地坐在主位那个椅背高高的大班椅上，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开始了发言：“我先说一下电影广告部招标的事情，这次招标，有三个区域进行了二次竞价，原因是我收到举报，说有人围标。其实最开始是两个区域，二轮比价，并没有东三区。中间有一个劳动节小长假，我到外地出席活动。顺景广告的祝总追我一直追到了我开会的酒店，并且拿出了涉嫌围标的公司的确凿证据，我这才要求这个区域做二次竞价。这次算是坏事变好事，因为我这么一诈，诈出不少利润。说白了，谁做生意都要算账，谁也不傻。即便是二次竞价的这些区域，以他们的报价，还有利润。俗话说，杀人的事情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做。去年我们刚刚进入这个市场，对行业的深浅了解有限，他们这些人蒙我，也不过就是蒙一年罢了。电影广告销售代理，今年第二季度的成本是1100万，全年单电影广告部的付给集团资源使用成本就是4000万，而且是提前付款，你们不当家，所以对这些数字没概念。承销商的盘子，将近是给电影广告业务做保底，大意不得。这次的招标，暴露出了许多问题，也得出许多经验教训！程翕，你回头就这次招标的过程，写一份报告给我，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毕岩稍作停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再说周年庆酒会：第一，各项准备工作，你们要及时给我反馈。不要我布置给你们的工作，你推进不下去，也不告诉我。许多事，在你的层面也许处理不了，我能有其他办法解决，但是如果你不反馈，这件事就彻底黄了。另外，老白，我建议把专家学者也列入邀请名单，这些人的邀请，就由尹春梅来负责吧。“
在例会现场的程翕，目睹眼前佟乐被呵斥的那一幕，深知这两个多月来区域承销商的招标，让他承受来自内外上下的全方面压力，也让他始料未及地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但眼下，程翕还判断不出后序事态将如何发展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环境是否会因此变得更加艰难。因忙于招标的业务，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根本无心，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过问自己的销售业务。有限的资源领地，背负的业绩指标，还没有搭建起来的团队，全年的时间也快过半，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暂时不比佟乐的更难过，但也许，佟乐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可自己的难题，不但是长期的，而且几乎无解。
毕岩主导的经营部门例会结束后，接下来是佟乐主持的部门总监级以上人员会议。和公司分别安排在周一上午的经营部门例会和下午的采编部门例会不同，电影广告部门的各项会议其实都是间歇性的，根本没有固定时间档期，也没有固定的参会人员要求。有时，是部门全体人员，有时，则是总监级小范围会议。开会的唯一规律，全凭佟乐的心情而临时起意，且有的时候仅提前半小时通过qq工作群通知需要参会的人员。
这天，满脸愁云惨雾的佟乐坐在“火”会议室的主位上，他面前的一个鲜绿色硬塑料小烟灰缸里，挤得满满的烟蒂快要溢出来，零星的白色烟灰，散布在烟灰缸周围。像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在一起的各种姿态的烟蒂，甚至会令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难受。温卉、钮茵、薄韬、冯亮、利维祯、田晓宁、贾悦、韩运发鱼贯而入“火”会议室，与平日轻松活跃的气氛大相径庭，今天，所有的人都非常默契地保持安静和小心翼翼。佟乐内心的极度不爽，通过他乌云密布的脸色渲染到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因忽略了qq工作群的信息提醒，没能第一时间收到开会通知的程翕姗姗来迟。当她走进会场，只听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情绪失控到刹不住车地泄愤破口大骂：
“他妈的，他怎么不想想，那些豪车是从哪里来的？找人家要了一辆保时捷suv还要一辆大奔，并且指定要s系列。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就嫌自己卖便宜了，反悔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要价格卖的高，又要人家给他进贡，人家公司也要赚钱！那些送过来的东西，有哪一样是大风刮过来的？不都是有成本的吗？这次区域承销商招标，咱们做了自己该做的，很好！虽然我们也承受了不少压力，总之，一句话，老子问心无愧。”
程翕静静地看了看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火的佟乐，又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坐在会议桌开会的其他人，觉得有点难以自处。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点羡慕正在千里之外的何嘉志，羡慕他可以远离这繁杂的内部矛盾，专注地做销售业务，可一想到部门内部、还有公司各部门之间的地盘争夺，这种羡慕在一瞬间也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