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应该算革命家,不算思想家。还有吗?”洪敬竹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一边给自己蒯了一勺土豆泥沙拉。
“鲁迅算吗?”
程翕看着眼前的食物,决定用食量化解对于自己无知的悲愤之情。
“算。“
终于挑出来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案,她觉得今天自己总算还没丢脸丢到太平洋去。
”还有吗?”
可惜如释重负的感觉持续时间不超过3秒,对方再次发问又让她感到有点不自在,好像上课时被老师点名回答不出问题的小学生。
“陈寅恪算吗?”
学生随便给出的答案,命中率肯定高不了,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交差了事的心理所致。
“应该算不上吧,我不记得读过他什么文章和书。其实,鲁迅洞察国民性,可惜破得多,立得少。再请教问题,近一千年来,中国有哪些能被称得上圣人的?”
对方提出的问题,难度进一步提升,程翕一边吃着桌面上唯一那盘热菜,一边痛恨自己平日一心埋头赚钱,读书太少:“我觉得,王阳明算的上是一个圣人。”作为一个拖延症晚期患者,她对自律的人都极为崇拜。
“大哲学家而已,怎么得上圣人?”
“他是自律的楷模吧?一个人,要做到他那种程度的自律,是非常非常难的。”
“我认为,圣人要做到,为义不惜死,为义不贪生。”随着聊天内容越来越凝重,洪敬竹的表情反倒越来越欢快。
“唐宋以前,为义不贪生,也算是士族和贵族阶层的行为标准吧?那个时候,别说上流社会,连布衣百姓都有这个觉悟啊。中原帝国的各阶层贪生怕死,好像是明朝以后的事情。”程翕一边反驳一边暗地里对自己说:“以后约这老哥吃饭之前,不如先问一下今天他感兴趣的话题,再恶补相关的皮毛知识,以免段位相差太远,暴露自己的墨水储备量,又扫了对方的兴致。”
“我以为,谭嗣同,算半个,只可惜他死的太早,思想没有表达和传播出来。”说到这里,洪敬竹的脸上流露出崇敬和惋惜。
“他在政治上是不是过于幼稚了点?假如他知道自己的死不但没有唤醒民众,还成了百姓吃馒头的佐料,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再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我觉得,这老哥是不是作了点,明明可以逃到日本,不用死,白白搭上了年轻的性命,死得多有价值到现在都还没定论。”
听对方这么说,洪敬竹先是愣住了,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说那么远的话题了,聊一个距离我们近一点的吧。在你看来,最近十年,对这个国家未来影响最深远的事情是什么?”
“说起来丢人,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认为,那就是我们主动加入wto。这是大几百年来,我们第一次主动地敞开怀抱去拥抱全球化,鸦片战争之后的开放通商口岸,都是被迫的。加入’世贸’彻底改变了我们长久以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现状,如果不加入wto,估计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吃不起日本料理。”
说完,他抿抿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因自知学识浅薄而坐立不安,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程翕,乐呵呵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