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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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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飞来横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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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于是一路向东,相互扶持在山林里跋涉。时近正午,烈日当头,又是一场夜雨过后,只觉得林子里溽热难当,人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而且一路走走歇歇,却没有吃东西,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渴得说不出话了。我开玩笑道:“早知道昨晚下雨的时候多喝一点水。”风弈笑道:“放心,纵是野外,也绝不会缺水喝的。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一找有没有山泉或者溪流。”我点点头:风弈负伤,我总不好叫苦,早就觉得这一路步行受不住了。

我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一面等风弈,一面摘裙子上惹来的草叶苍耳,本想趁机躺一躺,可石头上苔藓太硌人,又太烫,只能忍着这念头跑到一棵树下,蹲在浓荫之中打瞌睡。

我听见脚步声抬头看风弈来了,可还是赖着不想起身。风弈在我面前蹲下,抓住我的手:“这是在做什么?”

“蚊子叮的,痒。”

他抓起我的胳膊撩开袖子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怎么这么严重?”

我:“以前穿的衣裳都要用防蚊的香熏过,昨晚淋过雨,蚊子就找上门来了。这野外的蚊子最厉害,咬了又又红又肿又疼又痒。——你也帮我抓一抓,太痒了真受不了。”我还要抓,被他制止住,他直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拎起来:“别抓了,我在前面看见一条小溪,你浇了冷水洗一洗就好了。我来捉一些鱼,一会儿吃了鱼我们在岩洞里休息休息,等明天再赶路。走吧。”

“今天不用赶路了吗?”

“嗯。”

走了不远,我果然听到了流水叮咚声。风弈带着我弯腰钻进荆棘丛中,拂开面前繁密的藤蔓,声响来处便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下,在光洁的青石堆积而成的低洼处聚成了一泓寒潭。潭水由浅至深,渐渐呈现出翠色,两边落叶聚集的浅水处,还能看见石缝里钻进钻出的小鱼小蟹。

要下去潭水边,不得不经过岸上堆积着的碎石,还有爬着石头生长的会割人的野草荆棘,风弈只好把着我的手带我下去。然而到了水边,才见四周都是树藤垂坠遮挡,脚边绿草如茵,头顶浓荫如盖,让人觉得分外静谧幽凉,耳内除了山泉叮咚,更无蛙鸣蝉响。

我高兴地蹲下用手划水,潭水果然清凉可爱。

风弈抱着胳膊站在草地上,我:“你不洗洗吗?”风弈:“你先。”

我想了想,大概是他不好意思,这么一想我也不好意思起来:“你能转过去吗?”风弈依言背过身子,我捞起袖子掬一把溪水爽爽快快地洗去脸上的汗渍泥污,风弈说得果然没错,那蚊子咬的地方这么用凉水一浇确实舒服了很多。可洗了手洗了脸还不够,我回头看,风弈还背对着我,于是索性脱下了鞋子浇了水洗脚,可是还不够痛快,我低头闻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自己闻不出来,可是经过长途劳累,一场大雨,一定是一身臭汗无疑了。“你……能不能……走远一点?”

风弈听我说话下意识要回头,见我急忙动作避开他的目光——为了遮住赤脚,立刻又回过头去。他思索片刻,应了声好,便独自爬着陡坡上去了。

“你……别走远了。”我担忧地嘱咐道。

风弈难得这么耐心:“我不走远,要是有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待回头怎么也看不见风弈的身影,我大声呼唤:“你还在吗?”“在。”风弈淡然沉着的声音从树丛后传来。如此我便安下心,尽快脱了衣裳在水边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

收拾妥帖后,风弈又捉了两条鱼,我们带着鱼捡了柴回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岩洞,生火烤鱼吃。

为了勉勉强强吃这一顿饱饭,我们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找柴火,生火,烧鱼。吃完饭我已经累得不行了,便随便找了个角落躺下睡觉。睡到半夜,被冻醒了,岩洞里阴冷潮湿,浓厚的石灰味呛得人睡不着。风弈闭着眼睛坐在火堆边,我怀疑他这样根本就无法入睡,于是迷迷糊糊顺着光爬过去,风弈果然睁开了眼:“怎么了?”我本来还困得厉害,但是体谅他看着火防备山里的野兽,便努力想提起神来陪他说说话。我靠近火堆在他身边坐着,用一个最省力的姿势,闭着眼躺在他腿上,道:“我想起一件事,那些被抢去的行李里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旁的也没什么,就是我的琴,对了,还有一本书,还有,还有我的玉佩……我想啊,还是要尽早回去,报官也好,找我舅舅帮忙也好,尽早去找到那伙劫匪才能把东西给找回来。”

“嗯。”

“还有啊,你猜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啊?”

“谁?”

“那些坏人啊,我见到的就有六七个不同的面孔,加上那个没见面的‘主子’,粗略猜来,少说也有近十个人吧。我以前的老师,尤珠夫人她就说过,只有君主无用,世道不好,才会有平民百姓放着寻常日子不过,去做,去上山为匪为盗,你说,钟离是不是就是世道不好啊?”

“或许吧。”

我脑子不太清醒,便努力多说话好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会儿不知不觉又去抓胳膊上的蚊子包。风弈察觉到我的动作,便抓过我的手,用温热的掌心去缓慢地揉熨那痒处。我心中一时感动,道:“风弈,——”这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把我吓醒了,我浑身一僵,早忘了原来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风弈还是没有回应,我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去看他,风弈疲倦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了吗?”我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又躺回他腿上。这回可不敢再说话了,生怕自己再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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