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无可奈何地笑着，叹息道：“是，我的姝乐长大了，懂事了，近来都不肯过来降云宫里玩了？我问你，你在忙着什么大事呢？”
姝乐勉强一笑，身子往前舒展了一下，立即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与天真：“哪里是我在忙，是因为母亲忙嘛，姐姐说我过来总是打搅您，我只好乖乖地待在宫里和十三春衣玩了！”
母亲瞥了我一眼，道：“你倒是听你姐姐的话。”
三人换了地方，正入座母亲便道：“你们姐妹今日这是怎么了，以往就算在我面前都要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今日怎么变生分了？”
姝乐脸一撤，轻描淡写地道：“谁要跟她说话了？姐姐现在有了好多朋友，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有话也要留着去书院里和她那些朋友讲，又怎么肯和我说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不乐意听呢！”
母亲无奈地笑道：“才说你长大了懂事了，转眼就露出了原形。我且问你，这好几日不见那红狐在后花园里逛了，可不是晃荡着又出宫去了吧。”
姝乐看了我一眼，立即回道：“谁知道呢！姐姐总说那是只野狐，养不家，或许真被她给说对了。是吧姐姐？”
……用过晚膳出来，姝乐和我一前一后走出绛云宫，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双子宫了，姝乐方才三两步追上我，一脸怒容道：“璩良歌，把十三春衣还给我！”
“为什么？”
姝乐跺跺脚，站在我面前盯着我：“母亲同意你现在去书院了，这可是我帮你的！就算交换。”
我：“首先，那十三春衣是慕凡送给我的，其次，我并没有要你帮我。而且就算我要感谢你，也绝对不会把十三春衣交给你。”
“你！我会告诉母亲的？”
“呵，怎么，先用十三春衣害了一条人命，发现了十三春衣的用处要用他来对付我吗？我不怕，我不怕你，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会给谁带来麻烦。”
姝乐瞪了我半天，低头揉了揉眼睛：“你明明知道我不会……”
“我不知道，”我稳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姝乐，我是为你好，你不能再见他。”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璩良歌，从现在开始，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我恨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了。”说罢姝乐用力地推了我一把，转身跑掉了。
回宫用过晚膳，我早早心懒意怠地回了房，盯着床头案上那把匕首发呆。福生的死姝乐知道了，就连父亲的事她或许也知道了，但她又知道多少呢！我除了鞘将闪着寒光的匕首捧到手里，越看越嫌它太光洁干净，一时失神就拢指捏了一把。这一捏一痛，吓得我动也不敢动，小心张开手指移了匕首凑近油灯细看，挨了刀刃儿的五根手指已经根根带伤。
我心中骇然，只盯着伤口不知所措，可仔细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这些伤口并不流出血来，而且还慢慢地变浅成了粉白色，竟眼看着愈合了。我难以置信地将指头看了又看，确实什么印子都没留下，再抬起那匕首，锋刃上分明还有血迹。
心里原来安分的地方忽然豁开了个口子，冒出些不知所谓的画面和言语。
——“……你不要哭了，这人说的没错，这东西本就不是他的，他因此得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的恩赐。”
“那是谁的？老关爷吗？”
“不，是我。我将它暂时寄放在你这里做你的护身符，等你把你欠我的还给我，我会把它一并取回来。”
“不如你现在就拿去，反正我不想要这沾上了青雉大人性命的东西。”
“好了。”原本没来由生硬的语气此刻一软，“……他没死，我将他捉了来，调教一番日后送与你。”
……那是谁？我要看清他的脸，看清楚，可是什么遮了我的眼。“啊——”我挣扎醒来，脑子已是一片空白。额头有些发凉，手一摸竟触到一层薄汗。
“殿下，可是魇住了？”姜梅姑姑上前来。
“或许吧。”那逃不掉，看不清，弄不明的，不正是梦魇一般吗？该死，那究竟是谁？
直到离京，我也没能再和姝乐说上半句话，那两宫之间的墙洞也被封死了。其实这样大吵并不是头一回，没有谁认错，谁原谅，次次都是过一段时间，两人便会自然而然地和好。因此这回我也并不担心。
出城时已是春暖花开之际，草木荣盛之时，距离九安城东北方向一百多里处一个名叫北雒的古城里正迎来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所谓牡丹花会，正是北雒大大小小的花农花商们为当地适宜生长种植的名花牡丹而举办的盛会。花会上不仅有牡丹花市，还会评选出最美的牡丹称作牡丹花王，最美的养花少女称作牡丹娘子。——牡丹花会之活色生香，就在于此，北雒也因了这香花艳姝的噱头惹得四方游客慕名而来。众人皆知的花痴，白家公子慕凡也在其中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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