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过错?母后被害时,他手握兵符却一兵不发,难道不是不忠的大错吗?”
她的心结果然在此。
朱颜还想再劝,这一次反而是红玉冲她摇了摇头。
白淼正在气头上,且只要是有关息悯的事,她很难冷静处理,现在再多言,无疑是自己往刀刃上撞。
白淼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无声争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俩啊,罢了罢了,都早些休息去吧,朱颜只消顾好白泽,晋国公府的事,无需你插手。”
“遵命。”朱颜行礼告退。
悬镜阁里只剩白淼与红玉两人。
阁门开启又关闭,一些湖上的风露进来,带着潮湿清冷的空气。
红玉琢磨着朱颜应该走远了,笑嘻嘻的凑到白淼面前。
“殿下,朱颜姐姐都有自己的事做,那我呢?”
白淼趁势用笔在她凑过来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圈,红玉立马惊得大叫起来,险些惊动门外的侍卫。
白淼拉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什么也不用做,就乖乖的待在凤宫里,伴我左右便好。”
这些年以来,先是走了芜菁,后来朱颜也走了,白淼不苟言笑,红玉一人待在这偌大的凤宫中,没有同龄人相伴玩耍,其实很无趣。
她有时会羡慕离开的芜菁的朱颜,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哪怕是阴谋杀伐,她也渴望去体会一番,可目之所急,始终只有凤宫的墙和瓦,红廊与绿湖。
被囚在这一方天地中的人,曾望着天上的飞鸟,渴望宫外的生活。
但红玉始终没有对白淼说自己想出宫的事,或者说,是不舍得。
每夜推开悬镜阁的门,便看见一张桌案,几盏烛灯,和一个孤单清冷的背影,她便生出不舍。
自息悯薨逝,裴家隐退,效忠凤宫的人便越来越少,白淼能够信任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在这样亲信紧缺的时候,白淼始终不愿放红玉出宫,不难想象是为什么。
红玉知道,看似无所不能的殿下,害怕这夜寒且长的凤宫,害怕湖里息悯的冤魂,害怕孤独,害怕无人相伴。
她并不像大家看起来那么坚强,只是把自己的弱点藏在了这堆满书卷的悬镜阁中。
红玉红了眼眶。
她小心翼翼的凑到白淼身边,用鬓边的碎发在白淼肩上蹭了蹭。
“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她说。
白淼很感动,但即使感动,也只能不动声色。
她尽量温柔的推开红玉,坐的端庄笔直。
“看看你,跟花猫似的,还不去洗洗。”
红玉冲她吐了吐舌头。
“殿下也不看看这是谁画上去的,殿下的墨宝,我得留着,将来没准能卖个好价钱呢。”
白淼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额头。
“‘墨宝’留在你脸上,你便要将自个贱卖出去吗?还不快去洗了,成何体统。”
“那殿下等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不必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红玉仔细去看白淼的神色,直觉告诉她,白淼只是想支开她,或许另有要事。
故红玉没有再争辩,乖乖退下。
月上中天,凤宫中一片寂静,偶有风过湖面,掀起涟漪阵阵。
白淼面前摆着数卷竹简,是古时之物,但历代主人都十分爱惜,看上去并不陈旧。
竹简上刀刻的文字太难辨认,她渐渐觉得眼睛酸涩,于是闭上眼歇息片刻。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也很不均匀。
她睁开眼睛,看向紧闭的阁门。
几乎同一时刻,门外传来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
“殿下,人已带到了。”
白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进来吧。”
阁门被打开,一个男人推着另一个人走进来。
“俞之,辛苦你了。”
水俞之面无表情,只是拱手答道,“属下职责如此,谈何辛苦。”
白淼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形高大魁梧,头上用黑色的布袋罩着,一言不发。
白淼以目光示意,水俞之将黑色布袋拿了下来,露出男人的脸。
正是郭禹。
“纵横剑郭禹,久仰。”
白淼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仰慕之意,相反的,她有点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木木呆呆的人是否值得托付。
悬镜阁里很暗,只有白淼面前的桌案上有几盏烛灯,郭禹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的眼睛适应。
“你是当朝三皇女?”
他方才听见带自己来这里的人唤“殿下”,当朝唯一的女殿下也只有一位了,他还不算糊涂,没有直呼白淼的姓名。
白淼再次递给水俞之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无声退出了悬镜阁。
阁门关闭,只剩下白淼和郭禹。
“没错,是我。”白淼坦言,她并未刻意隐瞒身份。
郭禹看了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水俞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又看向白淼,目露疑惑。
“那个人告诉我,他会带我去找随欢。”
事实上,如果不是水俞之拿出随欢这个杀手锏,郭禹是不会跟着他走的。
随便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
白淼想了有一会儿,才想起来随欢是谁。
她笑了笑。
“那你现在一定很失望,因为随欢姑娘并不在这里。”
“你们骗我。”
郭禹眼中陡然生出杀意,白淼见了,却也不慌不忙。
“算不得骗,我今夜让俞之请你到此,是有一事想要托付于你。”
皇家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郭禹还是懂的。
“我不愿帮,你还能强迫我帮吗?”
“强迫倒是不会,但随欢姑娘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郭禹怒极,向前走了一步,又堪堪停住。
“随欢在你手上。”
白淼靠着椅背,神情慵懒疲倦。
“这个交易不亏,你帮了我,随欢姑娘便会毫发无损的回到你身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