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是丹颐后宫中最尊贵的头衔,也是丹颐皇帝真正的妻子。
皇后居凤宫,掌的是朝政大权,贵妃居中宫,管的是后宫中事。
本朝自白盏登基以来,只有慧贵妃这一位贵妃。
慧贵妃闺名饶杉月,其父曾任山西巡抚兼垚左提督,是个名头喊得响亮,却没什么实权的官。
白盏还未继位时,曾在山西做过一段日子的监军,因此与饶巡抚成了忘年交,饶巡抚随后将大女儿嫁给他做侧妃,几年后白盏继位,饶杉月被封慧妃。
但白盏无正妻,贵妃之位一直闲置,直到后来饶杉月诞下皇子白刈,受不住朝臣接二连三的上书,白盏这才将饶杉月封为贵妃,掌中宫事务。
父凭女贵,饶杉月既做了国母,其父也难免升职加俸,位列公卿。
白盏以“慧”字作饶杉月封号,足见他对妻子的赏识之意。
饶杉月自做了贵妃,不恃宠而骄,将宫中嫔妃管理的本本分分,后宫之中平静无波,白盏在前朝也得心应手,因此帝后和谐,成就了一对百姓口中的神仙眷侣。
变故出在白刈十二岁生辰那一日,他的外祖父,也就是饶杉月的父亲,当朝最有权势的国丈,给自己的外孙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一枚血玉麒麟吊坠。
血玉稀少,麒麟祥瑞,雕工精致,原本是讨好帝后的绝佳之物,也是对刚被册为太子的白刈的祝福。
但当白盏看见吊坠时,不仅毫无欣喜之情,反而勃然大怒,立刻下了一道旨意,令一千禁军封锁国丈府,彻底搜查。
饶杉月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犯了何错,那枚血玉吊坠又意味着什么,但滔天大祸如暴雨倾盆而来,她一身荣耀皆由白盏所赐,如今失了倚仗,她哪怕贵为国母,除了抱着白刈在雀灵宫中瑟瑟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她第一次觉得宫里的夜黑且长,第一次畏惧那个作为她丈夫的男子,第一次体会到灭顶之灾当头的绝望。
白刈在未知的惊恐中度过了十二岁的生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下定决心要保护好母妃,做个实至名归的太子。
第二日天明,饶杉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内侍告诉她,禁军在国丈府中搜出了其父与北乜大臣通信的信件,叛国之罪的帽子扣在饶家头上,朝堂上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其说话。
饶杉月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当了叛国的奸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饶家逃不过这一劫。
为了不耽误自己儿子的前程,白盏还未有令,她便自己卸下凤冠,脱去贵妃服制,到白盏面前请罪。
往昔温柔的夫君冷面相对,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一丝怜惜,饶杉月此生第一次从“神仙眷侣”的幻境中走出来,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国家的帝王,然后才是她的夫君。
饶杉月自请死罪,以偿其父的罪孽。
但白盏最终念在二十年夫妻的情分,只赐死了饶父,流放饶家幼童,而饶杉月到芦岭山念慈庵出家为尼,用余生吃斋念佛,为国祈福。
饶杉月没有争执,叛国之罪,这已是最轻的处置。
白刈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他仍做他的太子,但一言一行都十分慎重,数年之间,他甚至不敢在白盏面前提起自己的母妃,哪怕是一个“慧”字。
因此至今他也不曾知晓,那枚血玉麒麟吊坠究竟意味着什么,让白盏一见便几乎灭了饶家满门,让他的母妃不得不在庙宇中与古佛相伴,了此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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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金泰镇的路上,芜菁顺便给裴思锦补了补课。
这些陈年旧事属于陈谷子烂芝麻,翻出来也没人去看的,裴思锦却听的颇有兴趣,仿佛从旧事中找到了新花样。
“好歹是相伴多年的妻子,说灭人全家就灭人全家,忒不客气。”
芜菁冷哼了一声,“做皇帝的,身边还却年轻貌美的女子吗?不过是新旧相易罢了。”
“你倒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裴思锦故意揶揄。
芜菁瞪了她一眼,“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不是如此?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吧。”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做皇帝也不是件容易事,若能靠着娶人家女儿就拉拢一个重臣,何乐而不为呢?”
裴思锦所说芜菁何尝不明白,后宫中的嫔妃往往关系着朝堂上的权势,既在宫墙之中,谁会奢侈的谈什么真爱。
可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能理性分析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你说的不对哦。”
芜菁还在怄气,又听见裴思锦含笑的声音。
“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有三宫六院,比如咱们的鸣珂帝,至死不过就一个后君,也算皇帝中的奇葩了吧。”
“可她已是千古第一的女帝了。”
“你们啊...”裴思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低下去,莫名有些失落。
“你们总记得她是自古以来第一个女帝,才会忽略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不是吗?”
芜菁一怔,她似乎被裴思锦一句话点醒了,鸣珂帝的初心是为天下承受着不公命运的女子讨一个公道,而她要做什么呢?她要去刺杀慧贵妃,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猜测。
芜菁垂下头去,马儿还在不急不徐的向前,她却突然生出了退后的心。
“看着点路,撞着人咱们还得背上恃强凌弱的骂名呢。”
裴思锦叫了她一声,但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就像平时的玩笑。
芜菁抬头,前方的马背上坐着她名义上的主子,女子背影在斑驳日光中忽明忽暗,她的目光像是冻结的冰柱固定在裴思锦身上,她忽然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生出了愿与裴思锦同生共死的心,哪怕所为不为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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