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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35岁的林之羡已经是一所有名的学府的教授了,他留学归来,思想开放,平时虽然话不多,可是对待朋友同事和学生都十分热心,在学校里的人缘很不错。

如果没有那场运动,大概林之羡和唐婉到现在都会这么去想——可是现实残酷,经历过磨难,你才能真正认识生活。

这年春天,学校里各个学院的老师们,尤其是平日里看起来颇有微风的领导们,陆陆续续被“接”走,他们的遭遇,林之羡每日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还没人来“接”林之羡,但他知道,现在的日子,不要说明日不知,就是下一秒都不能预料。

他心里清楚,那些被拉走的“牛鬼蛇神”,又有哪一个是真如那些骇人听闻的大字报上写的那么罪不可赦。

那些张扬倨傲的大字报神气的贴在各个显眼的位置,每天都有些弄不明白的新名词出现,那些革命将领,争先恐后的创造人类新词汇,仿佛生怕被别人抢了为革命出力的机会一般。

以前老师和自己的同学都夸赞自己聪明,记忆力理解力都比一般人要好,他似乎也曾为此稍稍自豪,颇有一些洋洋得意的意思。

可是现在,林之羡看着每日出现的新名词,他为自己曾经的自鸣得意感到羞愧,因为他根本记不住那些词,更搞不清他们的意思了。

对于那些出口语录,闭口指示的革命小将们,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前所未有的质疑起来,与这些热血沸腾的革命先锋比起来,他的那点小聪明简直不好意思提起。

他也用心尽力地去记忆语录和指示,可是每当说出口,他都为自己的别扭而感到难为情,无论自己练习多少次,也难以正常的说出口,更不要提像那些革命同志们一般,流畅自然的应用到每一句话里了。

林之羡现在对自己教授的身份也有怀疑,在这些革命小将面前,他那点资质哪配当教授,只勉强做个后进生,混日子吧。

林之羡走在路上,低头闷声地往家里走,只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的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到了家,妻子唐婉一脸愁容看着窗外,林嫂在厨房里忙碌着,客厅里那架德国刚琴前,也没有女儿学琴的身影,他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听到妻子教女儿学琴的琴音了——那曾是他们一家人最欢乐的时光。

“在想什么呢?”

林之羡站在妻子身后,轻声问道,只有回家的时间,林之羡的神经才得以放松片刻。

“我们系主任被带走了。”

唐婉听见丈夫的问话,转过头来,面露悲伤,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惊恐和担忧。

林之羡愣了一下,他的印象里,唐婉他们系的系主任是个兢兢业业少言寡语的老太太,那样一个严肃的刻板老太太也被抓去“革命”了吗?

林之羡只觉不可思议,忽然他明白了唐婉眼中的惊恐和担忧是为了什么。

他走上前,轻轻抱着妻子,“不要担心,我平日里对大家都客气,没什么出格的事,再说我的人缘一直都很不错,不至于也被抓走,你不要太过担心。”

林之羡安慰着妻子,何尝不是安慰自己。

林之羡说完,用力抱了一下妻子。

正在此时,林嫂过来喊他们吃饭,“小姐,姑爷,饭做好了,可以用了。”

看着林嫂恭顺的模样,林之羡叹了一口气,“林嫂,不是说好了,不喊小姐姑爷么,就喊名字。”

林嫂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抱歉,“我习惯了,老是忘记。”

林之羡点点头,再次叮嘱,“林嫂,现在早就是新社会了,不能再那么叫了!”

夜深人静,林之羡由于神经衰弱,吃了一粒安眠药睡了。

可是唐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身边气息渐渐平匀起来的丈夫,唐婉心里的担心更大了,她除了担心丈夫的处境之外,她还害怕自己给丈夫惹麻烦。

她不由想起了他们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在她18岁时,林之羡走进了她的生活,那时她还是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学生,林之羡是她的英文老师。

林之羡长相英俊,风度翩翩,况且年纪又相仿,唐婉这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哪能不陷进去。

林之羡除了教职,一无所有,唐婉家里面当然反对。

就这样拖到大学毕业后,唐婉悄悄瞒着家里和林之羡私奔了,正好赶上林之羡有了公派留学名额。

生米煮成熟饭,唐家依然不愿意,对外宣称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其实说起来,林之羡以前家境也不算差,只是后来没落了,凭着叔叔资助,他才算上了学,有了出路。

不过在后来解放后,论起出身时,也算救了林之羡,否则也要落一个地主的出身,何谈上学。

可是唐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资本家。

唐婉担心自己的出身被说出来,林之羡怕是说不清了。

就这样林之羡夫妇两个终日忧心,但好在有惊无险,总算平安到了1967年。

这年冬天,风很大,雪也下了很多场。

心中郁闷的林之羡总要给自己找个发泄的出口,于是借着雪景,写了几篇关于冬天雪景的文章。

过完元旦不久的一天夜里,林之羡吃了一粒安眠药,刚刚躺下,还没入睡,就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打门声——已经不算是敲门了——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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