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画儿猜的，果真。”二嫂轻哼一声，“放心，凝义不知。”
我抚抚胸口，“那便好。若是叫二哥知道了，没准要怎么替我出气呢！”
“你与苏辙，可还好？”二嫂问。
我红着脸说道，“近来确是安好。”
“那便好。”二嫂说，“嫁进赵家，荣华于她而言甚诱，还能断念，还你夫妻安宁。”
我点头会意，“可她若不肯，咱们也不能逼她呀。”
二嫂又说，“她肯否，还在子由。”
“你说得是。”我嘴上附和着，心里却仍有些忐忑：流水有意，落花有数，苏辙究竟能否干净利落地断掉萱儿的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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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史家塘厅边。
“姐夫，我……”萱儿犹豫半晌，方道，“今日，赵家来人相看了。”
与萱儿的语无伦次相反，苏辙从容地问道，“哦？如何？”
“进门足矣。”萱儿实在耻于说明，自己只能以“妾”的身份嫁过去。
苏辙想了想，仔细叮嘱道，“赵公子家门显赫，人事掺杂，你进门以后，当悉心长辈，结善兄嫂，广结善缘，留作日后人脉。”
苏辙意在叮嘱萱儿要讨好公婆，拉拢哥嫂，多于显贵结交以致于日后不被正室欺压，可到了萱儿耳朵里，便成了一连串的讽刺。她语气骤然冷道，“姐夫说的，萱儿都知道。”
“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去备车了。”说罢，苏辙转身欲离开。
“姐夫！”
怎知，苏辙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身后之人力气虽小，却因哭腔呜咽叫人实在不忍推开。
“萱儿，你做什么？撒手，休得胡闹！”这番轮到苏辙语无伦次地呵斥。
“姐夫心知，我向来不是胡闹之人。”萱儿铁了心不撒手。
无奈之下，苏辙二话不说，将她大力推开。却不想，萱儿又死死地拉住他的袖袍，不肯放他离去，“赵府的亲事，姐夫帮我做个决断吧！日后无论好坏，我都毫无怨言。”
夜黑风高，姐夫与小姨子在空空如也的池塘亭边拉拉扯扯，甚至抱在一起，被人瞧去像什么话？胡作非为，有违君子名讳！苏辙用余光四下打量了一圈，虽不见史凝礼，却仍是觉得心虚，沉思片刻后，淡然而疏离地说道，“你……离我远些说话。”
萱儿只觉喉咙一紧，十分后悔方才的举动，可已无济于事。她问，“你……厌烦我了？”
苏辙清了清嗓子，微风里的声音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男女有别。”
“大婚之日，你也是这般对待我表姐的。”萱儿自嘲地笑了笑，眉眼震颤不已，抓着心口质问道，“苏子由，你心中有情吗？”
“有。”苏辙回答。
“好，”萱儿向前半步逼问道，“那你寄情爱于何人？”
“苏史凝礼。”苏辙不动声色地向后退。
“姐夫，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萱儿可怜着苏辙道，“你将自己拘于一场生拉硬凑的姻缘，何苦呢？我表姐她不通诗词文章，不谙圣贤道理，更不能与你高谈阔论天下大事。你一定，无聊至极。”
“那是我们夫妻间的事。”苏辙语气清冷，似有些不悦，“至于赵府亲事，表妹还是自行决断吧。”
萱儿一脸悲怆，“你曾为我指点过那么多次迷津，这次……为何不能再为我明灯了呢？”
苏辙明言道，“我的那把提灯，已为她明过了。”
“我明白了。”
夜色中，头戴碧绿小花钗的女子垂下头去。她的眸间冒着湿漉漉的水汽，一个劲儿地朝外涌。
苏辙思索片刻，说道，“你表姐心宽，对许多事既不细究，也不记恨。哪怕你抛出一根橄榄枝条，她也会跑过去双手接过。你二人既已冰释前嫌，往后，你就不要再辜负她了。”
萱儿牵强地笑笑，“原来，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纯良。”
苏辙不语。
萱儿矗立良久，低声道，“我心蒙垢，再执迷下去，只会污了姐夫的名声。”
苏辙并非不想劝解，只是此刻他万万要断了萱儿的念头，以防她再受伤及，遂依旧不言。
“今日我唐突了姐夫，无颜再见。”
说罢，萱儿行过礼，身形僵直迟缓地走过苏辙身边，在夜色中飘然离去，迷失于塘中雾气，再一看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