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月亮渐渐升起来了,一半藏在山里,一半隐在雾里,风冷冷的,直教人双眼迷迷糊糊的疼。
初月一个人走在路上,身影在重重楼阁的影子中停停走走,发髻边的两支小兔子步摇也静静地垂在两边,也像是不高兴似的,再不像平日里一晃一晃的了。
四周空无一人,初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晶莹碧绿的药丸,她看了许久,又才收了回去。
她在路边停了下来,干脆坐到了扔在路边早就已经废弃的风车上,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看着缓缓升起的白月,一双圆圆的杏眼里映着月光,仿佛盛了一汪微漾的水,神色仿佛凄婉仿佛痛楚,让人心疼。
可她却忽然兀自笑了笑,她想起藏龙潭山脚下的医馆里,慕清河给她换药的样子,她低低地笑骂了一声:“真是个蠢蛋神医。”
可她又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利用这个善良的人的信任,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她仍记得,回来时她在路上朝着慕清河保证:“你将冰寄草先做成解药,我肯定会好好保管着,等回到顷河寨,安安全全地交给梁三哥哥。”
她也记得,他拼死拦住刺客让她先走时,对她说:“你一定要把药带给梁三当家,这是许莲堂和金玉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得来的,你一定要带给他…”
可是她呢,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梁黄拿不到药,如今药到了她手上,她便要借此留给自己一条后路,留给她和她所爱之人一条后路。
初月低下头去,脑海中浮现方慎修的脸,那个一身白衣总是面带笑容却其实比谁都孤独的人,那个她一生心之所向的人。
一想到方慎修,初月立马就不再有任何愧疚任何纠结,她只想,这个人能好好的,而其他的,则再没什么重要了。
初月释怀之后,便从风车上跳了下来,而后又恢复了轻快的步伐,满心欢喜地去找方慎修。
初月看到方慎修时,方慎修正坐在桌案前,下首跪着的黑衣人正向他汇报着此次行动的情况,初月也不避嫌,直直就走了进来。
底下的黑衣人恭敬地道:“今日派去的杀手潜伏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幸亏有初月小姐,才得以简单地完成任务,没让慕清河活着回来。”
方慎修瞥了初月一眼,示意她坐下,而后又看着底下的黑衣人,问道:“那么,冰寄草呢?”
黑衣人身体一僵,道:“回主人,冰寄草…冰寄草在打斗时被我们毁了。”
方慎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黑衣人下去。
黑衣人如释重负,站起身急忙退出去,却在刚好走到门口时,一把短刀从后头穿过他的胸膛,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一口血喷出,当场毙命。
初月看着方慎修擦了擦扔刀的手,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方慎修偏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
初月摇了摇头,方慎修便接着道:“因为他说谎了。”
初月笑了笑,忽然跪下,她看向方慎修,眼睛亮晶晶的,隐约看得出泪光,她说:“二爷,初月永远都不会背叛您。”
方慎修笑了笑,上前去扶起她,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