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黎抱怨道:“什么梦不梦的,你睡糊涂啦?是中容少君挥鞭破开了那结界。唉,我们白白的担心了你一宿呢,没想到你倒好,都睡成汤锅里的滚猪头了!没心没肺!”
琉雨施鸢双手搭上非折的肩膀,叹息道:“非小弟,也不记得小时候你姐这么的碎嘴子呀,这越长大怎么就越唠叨了呢?”
非折道:“年纪大了都这样,可以理解!我姐这才哪到哪呀,你见过那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骂街么,那才叫做把语言艺术发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哩,人家能仨时辰骂得都不带有一句重复的,不用喝水,不会卡壳,舌战群儒算什么,唾沫星子淹死人,这才是传奇呢!”
辛黎嘟囔道:“嫌我唠叨,你们事事做的都能顺了我的眼,我还会唠叨么,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白操心了!”
屏翳自山洞外探头进来,催道:“不是说好了今日开张大吉的么,雨老大,你再赖着不走,咱们就不用摆摊了,该收摊啦!”
在多方虎视眈眈的监督下,琉雨施鸢不得不麻利起身,结束了还没来得及开始的起床气,哈欠连天,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走出了山洞,朝着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那个神庙镇的集市方向行去。
容岐走在最后,回望着这座灵气爆满得几欲溢出的无名野岭,这山,这水,这结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无不弥漫着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他朝思暮念想见却不敢见、无脸再相见的前世故人。至此,他确定,那人就在这里,在这三十三重芥子天之中。为什么是在这里呢,难道,那人是为了躲他,躲开他这个毫不讨人喜欢的惹事麻烦的‘小狼崽子’?
他顿时黯然,默了片刻,转身离去,
神庙镇大集上,琉雨施鸢摆好了架势,抱拳呼道:“南来的北往的,老少爷们大爷大妈们,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婶、大伯子小姨子,在下钟雨,家居石头山石头谷石头镇石头屯的村东头。俺们屯闹饥荒,不得已,只能是拖家带口的来到这神庙镇投亲戚,可谁曾想,到了这里才知道,我那亲戚他早死了。如今正是车到山前他无有路,船到桥头他欲翻舟呀!为了筹齐回乡的盘缠,无奈何我们兄妹八人只得来此开场卖艺。您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可怜可怜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吧,我钟雨在此给大家作揖了!”
围观的人们一阵唿哨。
白宣在背后小声问道:“词儿还挺熟!雨丫头,你不会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吧?不过,怎么又成‘中雨’了?你还大雨、暴雨呢!”
琉雨施鸢悄声回道:“就这几句话,我都背一路了,当然熟!小翳写的,他非要写无钱葬父,这不是咒烛九阴么,所以我就改成现在这样了,是不是不够惨?——对了,你一会儿上台也要弄个假名字,要不然回去后让人知道了施雨司举部穷的都上街卖艺去喽,岂不是会叫人家笑掉了大牙!那我施雨司的威信何在!”
第一个上阵的是飞廉的胸口碎大石。但见他解开衣衫露出胸膛,平躺于地,那小身板,根根肋骨依次排开,皆暴于外。非折敲锣,屏翳提锤上场,斗大的青石油锤足有百斤,屏翳抻了抻肩膀,抡圆了胳膊,‘咚——’!上来就是一锤!
围观的众人急闭目唏嘘:“唉,可惜了,好好的一孩子,为了点钱,便这样把命给搭进去了!就那瘦的跟个鸡崽子似的,哪禁得起这么一锤来!”
艺场一旁,琉雨施鸢亦急得抓耳挠腮,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小翳笨廉,胸口碎大石,石呢?你们这是油锤碎大胸呀!”
屏翳摇头,连叫‘失误’,刚才太紧张,道具没上全,落了一个环节。
飞廉爬起,拍了拍胸口上的土渍,憨憨一笑,道:“忘记放大石了,各位乡亲,对不住,对不住!”
众人喜道:“小伙子,你没死?谢天谢地了!”继而一通鼓掌叫好,起伏不绝。
琉雨施鸢上场,道:“诸位,刚刚我飞廉兄长给大家表演了精彩绝伦的金钟罩铁布衫的独家功夫,此时,由小妹我来为大家表演下一项绝技——蛇钻火圈,献丑了!”
风灵碧上场,扬手祭出一环红焰火圈,琉雨施鸢手持辛黎化作的赤练小蛇,飞蛇起舞,跃过火圈,纹丝未伤。台下众人连连叫好。风灵碧拂袖,数十环离火焰圈凭空现出。琉雨施鸢凌身作舞,灵巧的穿梭于流华潋滟的火光之中,舞姿婆娑,衣带翻飞,煞是好看。众人又是一阵沸腾,欢呼不已。
非折看准时机,急兜起袍子,下台索赏。
白宣眯着眼睛评价道:“雨丫头不适合跳舞,腰也太硬了些,这不跟耍门板一样么!”
屏翳疑道:“老大有适合干的事情?她那纯粹就是百无一用嘛!”
‘当——’!一大汉猝不及防的偷袭一脚,踹翻了正在谢赏的非折,将那怀中的钱财刀币撒了个哗啦底儿掉。大汉横腔高喝道:“谁是这里的班主?没有我们南爷的许可,谁敢在此摆摊,活得不耐烦了是不!”
围观众人见是当地泼皮前来寻茬欺生,遂急一哄而散,各自奔去。
琉雨施鸢眼看着到手的银子泡汤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即气不打一处而来,忽又转念一想,这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况且这又是人家的地盘,咬咬牙,忍了吧!
她上前,笑迎道:“这位大爷,小人等是初来贵宝地,不识规矩,不到之处,还望您提点一二!”
大汉见她态度恭谨,也便收了一收霸气,道:“算你这丫头有见识,知道我们南孤辰南爷他老人家不好惹,一会儿南爷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长点眼色!兴许逗他老人家一开心,还能赏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继续留在此地卖艺,少收一些占街钱呢!”
正说着,忽闻又一大汉呼道:“南爷到!”
众人抬头,只见一身着淡蓝青衣的摇扇青年抬首阔步的悠然走来。
一众大汉皆一脸谄笑的躬身迎道:“南爷辛苦!”
摇扇青年哼了一声,垂眼一瞥,懒懒道:“这几个就是擅自占街卖艺的人?胆儿够肥的呀!”
琉雨施鸢嘿嘿笑道:“南爷恕罪!小人不识规矩,不知这大街也不是白占的,实在惭愧!”
那南孤辰南爷微一点头,打量道:“你这小妮儿不错,还有些个眼色呢!既如此,那便——”
“南爷,他们就是那天占了咱们的昊天庙、将小的们轰赶出去的外乡人!”南孤辰身后的一汉子指着屏翳飞廉兀然叫道。
南孤辰蓦地大怒,喝道:“你爷爷的噔嘣啐,好大的胆子!敢搂虎须、揪虎牙、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撒尿哇,反了你们啦!南爷我那天只是出去吃了顿饭的功夫,你们就把我的老巢给抄了,让爷我露宿街头,跟个要饭的似的!此仇不报,更待何时!来人,抄家伙,给我砸!”
琉雨施鸢见是冤家路窄,遇着寻仇的砸场子来了,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厮杀恶斗了,便急找向了他们的‘打架顶梁柱’——容岐。咦,人呢?唉,不靠谱,平时一脸严肃的大神相,关键时刻用着他了,嘿,他倒是机灵,脚底抹油,只顾自己的逃得没有了踪影,这剩下他们几个怎么办,跑路逃命还不叫上大家一块跑,太不仗义了!
风灵碧屏翳等人将琉雨施鸢护于身后,准备应战,白宣将自己藏于琉雨施鸢的身后,准备寻找肉盾,琉雨施鸢将腿筋抻直,准备一会儿逃跑的时候不抽筋。
一切准备就绪。
只见那汉子们手中掌腕粗的大棍即欲迎面砸上,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人威然喝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无故行凶,没有王法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