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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水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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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思念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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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槐花将要落尽时。洁白馨香的花瓣漫天飘零。

百雨懒懒靠在栏杆边,看飞鸟起落湖面。

入目这一大片湖极为广阔。平静的湖水烟波茫茫,看不见远处尽头,芦苇在水面低垂摇晃,沿岸垂柳与槐花交相生长。

春的末尾,夏的初始,是最美的时刻。

湖离家不远,百雨曾经很喜欢来湖边散步。最近却很少来了。

印象中,湖边有谁陪他一起,说说笑笑打闹着,总会举着小石块在湖边打水漂。很愉快的时光。

可他记不清是谁。

百雨猜测,或许是自己太寂寞,潜意识希望有人陪伴,所以幻想了与人一起游湖的场面。

父母离世很早,他自小一人生活。按理说应该习惯这种寂寞。

最近一个月很不一样,每天下班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家,他心里的失落无法言说。

始终心绪不宁,他想是不是压力太大,才让自己变得惴惴不安。

本想来到这湖边散心,反而越来越难过。

水花溅起,一枚石子打向了远处的水面,漂了几次就停下,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同时,不远处有颗石子也飞出,在水面漂得很远很远。

百雨下意识看过去,他期待自己会遇见印象中模糊不清的那个人。

不远处,一位身着黑色纱裙的少女,静静站在湖边槐树下。墨色长发随风飘动,不时与零落的槐花触碰。她正倚着树身,凝望无边无际的湖。

本是鲜花一样的年纪,她穿得很素净内敛。相貌也没有很惊艳,是那种乍一看很平淡,却很耐看的类型。

身周安静清透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她看起来就很不爱说话。

她很安静,刚刚抛石子的人应该不是她。

百雨有些失望。

忽然她捡起一块石头,发泄一般将石子扔向湖面,动作之干净利落,就像选择了最适合的方式去丢这枚石子。

石子依旧飘了很远。

仅仅是远远观看,百雨不知怎的,感到她和自己一样。很孤寂很失落,或许她也是这湖边孤零零散心的人。

有趣的缘分。

不再关注,百雨绕着湖边散步,来到了槐花林中一座石雕小亭歇憩。

刚闭上眼不久,就听附近有人交谈:

“哥哥,我要走了。”

如此似曾相识,百雨一惊,他感到心漏跳了一拍,一直藏在心底的某个人某件事忽然剧烈地撞击在他胸膛。

是谁?

却见不远处,刚刚的黑裙少女与一位和少年正并肩而行。

少年和百雨差不多大,黑发下绿色的眼睛十分惹眼。

“走之前,为我唱首歌吧。”少年随手接过从空中零落的小朵槐花,为她将稍显凌乱的发丝归拢在耳畔,黑发配上洁白的槐花,很是清淡。

她开始哼唱,歌声回荡,拉着少年的手在槐林漫步。

《斯卡保罗集市》

不去打扰两位将要分别的陌生人……百雨又闭上眼,静静地倾听着这首哀思之歌。

她的声音很好听。

稍稍偏低,不算甜美也不娇柔,独特的音色很空灵,具有穿透力。每个音节都使人如沐春风,就像溪水流过幽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像风吹过深山老林的酒旗,像有人在耳畔轻语。

这样的声音,最适合吟唱古朴空灵的歌谣,好像听她唱着,就会掉入歌曲里奇异的世界。

百雨感到困倦和疲惫涌上心头。

离别愁绪越发浓郁,失落被歌声无限放大。

院里的花圃很久没打理,已有衰败迹象;秋千落了灰,他不记得自己喜欢玩秋千;他做了好几顿酸菜鱼,自己却并不爱吃;二楼的房间即使空无一人,他依然每天会收拾打扰一尘不染。

就像时刻为谁准备着。

就像习惯了和谁一起生活。

每个清晨日暮,空荡的房间孤寂的家又出现。他房间摆放着一幅没有来源的画,他心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孤身一人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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