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撑着黑伞,裙裾飘飞,在生门里如履平地的行走。
他的精魄却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脚踏空,真的掉入深渊里去。
如今入了死门,他竟无需承担一丝的恐惧,只要一直往前,就好。
看来祖宗她只是故作冷漠,私底下挺有人情味的,居然可以让他安心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他心里感动不已。
“仲文,你爹娘感染了时疫,救不活的。你趁早准备后事吧。”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句沧桑的叹息。
白胡子的老者背起药箱,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走远了。
而他的爹娘虚弱的蜷在一卷破草席上。领口处有斑斑点点的药渍,面色灰白,全身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把瘟神的东西都清理掉,省得祸害了村里的人!”
一群不要脸又有力气的汉子直接冲进他家里,开始了一场野蛮的打砸抢,见者有份,将浮财洗劫一空。
“仲文是他阿娘和行脚商人偷情所生,非我姜氏骨血。”
之后是族长无视了他和阿爷五官的相似,空口白牙污蔑他亲娘的清白,说他是野种,顺理成章没收了他赖以傍身的田地和祖屋,转头就和族人为了该如何分赃而大打出手。
“卖了吧。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最后,年幼的他被族人几道转手,辗转卖到了千里之外的长安,进了勾栏。
为了混口饱饭吃,堂堂一个男儿便只能折腰掩面,学习如何讨同样是男儿身的人欢喜,如何护养出一身水嫩的好皮肉。每顿吃的是流食,辛辣鲜腥物皆不敢入口,以免身上散发出异味,招客人的嫌。
“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大字不识几个,怎能和你相比?”
某一日,满身是伤的他在走廊上费力的走着,意外的听见了第一个恩客跟别人调笑的声音。
“哎哟,你个没良心的。小白他为了你守身如玉,天天挨打,身上没一块好肉了。”
声音是从新晋的头牌房里传出的。
“管他好肉,烂肉,皆不如你的神仙肉。”
那人吃吃笑道。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人说了要给他赎身,却出尔反尔,将这笔钱花在了别的小倌的身上,而且故意瞒着他,为的就是看他出丑,看他犯傻,好拿来当做笑料,逗新欢开怀。
“哟,这不是秦家的二娘子吗?”
他继续前行,看见自己穿一身灰衣,从小宅里灵活的溜出去,鬼鬼祟祟的跟在此生最爱的如意郎君身后,生怕对方又被家中的老母支去见美娇娘了。果然,只跟踪了一小会,就见他在一辆牛车前停步,和里头那个青春貌美的小娘子打起了招呼。
“真巧,长风。你也在这里。”
同时,他对车辕上静坐看书的那个少年郎笑了笑。
少年郎有着白玉一样的好皮子,眉眼很淡,却在淡极之处生出了似有若无的艳,十分标致。身上穿半新不旧的石青色圆领袍子,气质里带着浓浓的书卷味。
姜仲文不禁怔了怔——此人的长相为何有点眼熟?
“你不要脸!”
笑过以后,他的目光落在小娘子的胸脯上,肆意打量,挑起了对方的怒气。
“长风,你可别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他却嬉皮笑脸的转向少年郎道:“你瞧瞧,她已经‘长大’了,用不着你当车夫护送了。你不如跟我吃茶去!”
“无耻!”
小娘子又羞又气,匆忙放下车帘,小声的啜泣着。
“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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