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与他背靠背而坐，四下幽静，背后一只狼族小妖，除了他偶尔几句低语，是连虫鱼鸟叫都没有一声的。

小四不合时宜的想起司空来，想起与他这么多年的相依相靠，总是在他的庇护下活着，如今才离了他就进了魔族斗场，越发怀恋他万妖众鬼都能斩于轻尘剑下的骁勇之姿了。

说起来，这几年女扮男装的与他江湖行走，也是因为自己当初险些与一只小妖私奔。记得那年杏花春雨，风光江南，一水的才子佳人撑着纸伞断桥一叙，都是戏折子许仙白蛇闹的。

小四也爱戏折子，于是趁着司空不在，着一身荷藕纱衣出门，那时已有阴云落雨之兆，她故意不带伞，在青石板上一步一款扭得很有味道。好巧不巧，细雨银丝落到她发间时，她正正好的走到一座石桥下，好巧不巧，石桥上正正好站着一撑着油纸伞的青衣男子，小四内心澎湃激动，料想自己刚年满十六，月老就为自己的一树新芽中开了朵无比美貌可口的桃花，自己一定不能辜负此情此景此花，欲上前扑倒。

电光火石，一触即发，对视了半晌，桥上的男子先动了，撑着纸伞下桥，脚步款款扭得竟比小四还有味道。

男子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四回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今日见君醉成空。”

男子又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小四又接:“从前有座山，山中有座桥，桥上一朵桃花，飘阿飘阿飘~”

两人就这样在雨中对了几句不正经的酸诗，男子不正经的问了一句“美人儿，你是否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小四不正经的答了一句“自然愿意”。就这样你浓我浓，情深似海之际，从空降下一个司空，他毫不留情的一剑劈在那男子握着小四的手上，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又劈到那男子脚上，只见那青衣男子的双腿立刻幻成一条巨大的蛇尾。

小四大叫一声白蛇，司空剑剑逼蛇，让那蛇妖毫无退路，轻尘剑刚往他七寸命门刺去，小四又大叫一声:法海！司空手下一顿，蛇妖趁机而逃，落荒之余还不望落下一句“美人儿，你要等我！”

事后司空将小四提溜回去，她直怪司空是棒打鸳鸯，破了自己的桃花好戏，司空道:这不是桃花，这是春梦。小四说不然，妖君说了要带她浪迹天涯，司空呵呵一声再道:他不是要带你浪迹天涯，只是想拐你回家生娃。小四气结，只是事后再没见过那妖君，司空也再没许她穿回过女装。

这番一折腾，桃花开败也就罢了，竟然自己的第一朵桃花是被司空生生斩断，小四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后来只淋了两场春雨便又想开了，想罢话本子上说的情劫与自己的处境很相似，但是并没有上面写得那么摧心伤肝之感，看来话本与戏文都没有那么靠谱，果真是内容虚构，且勿轻信啊。

哎，往事不堪回首。

脚下黑气又浓重了几分，小狼的耳朵竖得很警惕，幽绿的一对灯笼发出凄寒的光，似发现猎物了一般整个身子躬起作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小四知道，明虎兽出现了。

她并没有出草丛张望，多年的蒙眼走夜路，使她的耳朵敏锐许多，落草之声，猛兽的血腥之气被风带着伏上她的脸，腾腾热气。

四魔一跃而起，猛兽嘶叫，杀声不断。四把大刀，将风劈得四面逃窜，猛兽发出一声怒吼，全身蓝毛如一根根铁针竖立起来，而后四魔的惨叫与明虎兽的低鸣纠缠到一块儿，惊怵万分。

半柱香的时间才过，外面的声响已经慢了许多，已有两败俱伤之势。

:“就是现在！”小狼的牙齿不知什么时候尖了两寸，幽绿的双瞳发出让人胆寒肃杀之气，只那一霎，他全身蒸腾出修罗杀戮势。瞬间利爪尖牙，顺势而出。

小四被他的杀气吓了一吓，那杀气实在太烈，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左手执骨棒，右手抽出背后的微君。

月光不是月光，照见草木树丛间几处残骸，几处血色。四魔只余一魔持刀而立，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的面前是倒地的明虎兽，尚有一丝生机。小狼突然从草丛加入这方战场，那唯一活着的魔根本没想到，他利爪如刃，攻击的次次都是命门，不出十个回合，最后的魔脖间被他一爪爪了个给黑血肆流，再也倒地不起。

小狼收起利爪的同时也收起戾气，脸上噙着个得意的笑，正欲开口卖弄，一句小四还没喊出口，就被明虎兽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叫震得经脉皆麻。

它是炸死！小狼一口鲜血喷出来，不顾经脉具竭伸手就扯腰间的青光剑，明虎兽站起来有他两个高，面目狰狞想要把刚才被那四魔围殴的愤恨之气一同撒在他身上，它体型之大，速度也快的惊人，小狼刚将青光剑抽出来只得毫无章法的硬挡下它的生扑，小狼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趁明虎兽一个短暂休息之余，松懈之下才发觉自己经脉具裂，又是一大口鲜血。

明虎兽见了血似乎更兴奋起来，腾空而起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猛虎扑食，势要将狼撕碎，好一个万兽之王。

生死之际，小四也顾不了太多，操起大骨棒怼进了明虎兽的口中只听“嘎嘣”一声，骨棒被甩出去时还伴随两个白晃晃之物。哈哈，牙都掉了我看你还怎么咬！明虎兽哀嚎间，小四一跃而起，坐到翻腾的明虎兽身上，死命扯住它的皮肉，一把将微君剑从它头顶插下去，长剑瞬间淹没在它头颅间，明虎兽再无动静。

小四骑着它的这个东西保持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这厮实实在在没气儿了才敢将微君剑拔出来，微君剑身一片黏糊糊之物沾在上面，小四本想又在衣角擦擦就将它收回去，迟疑片刻，想到小白此刻说不定正用要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还是决定在明虎兽上寻一处干净的毛皮蹭蹭就好。只是越蹭越发觉得可惜，这样好的毛皮该拿来做几件披风裘袄，今后又可拿来吹嘘，真是舒适又拉风阿。

小狼一口气松下来，呈一个大字躺倒在明虎上尸体前，胸口起伏不停，还在喘着粗气。他额上的冷汗黏着发丝，眼神恍惚还未从刚才生死关头中缓过来，他低声一句: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你说什么？”

小四将剑棒收好，已经半蹲着在小狼身边了，她用手探了探他的脉，粗略查了番他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可是刚才毫无防备的被明虎兽一击，已经受了重伤。

小狼从衣兜里掏出个火折子扔给她时，瞳孔半掩，已有昏昏欲睡之势。

火燃在了最初的地方，黑水石滩上，小四拾了许多木块让火堆比方才燃得大了许多，她将小狼安靠在大石上，割了块明虎兽的毛皮反披在他身上，幽黑的森林这一处因为火光而显得无比温暖，映得他脸上橙红，睡意也深沉许多。

修罗斗场，生死之契。司空说过，患难与共的好友方能始终，虽与小狼认识不过半日，却也是在不常地经历了不常事，若是有幸两人脱出，而后修罗场再遇，必要决出胜负，可是胜负及生死。小四眼中跳着火光，心里也烤的热腾腾，凡人七情六欲，想到此处，她终是有些不忍心的。

小狼醒来，大概是因为小四烤得滋滋冒油的明虎肉香气诱醒的，眼神朦胧，一时间还以为回到了家乡妖界。

:“我把明虎兽肚子都刨开了，里面哪有什么破幻珠。”小四说着，将手中的肉串儿往嘴里一撸，还将另一串儿往他身边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