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最后知道整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身处两个人已经融合的精神领域里。
毕竟西茜娅·李这回受到的全部冲击和伤害全部是由自身而起，所以平复起来也没有处理外来伤害那样容易——这表示，就算现在已经是林娜来掌控精神领域并且哨兵确实很精通精神方面伤害的处理，也只能等着西茜娅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这确实只是恐惧。
而且还是哨兵无法理解的，恐怕只属于向导会因为能力才能发觉的恐惧。
于是林娜也没有太多能帮助西茜娅的方法。
到最后，哨兵也只能靠着自己背后的基地大门，一边拨弄着自己种出的叶片浓绿花朵亮白的栀子，一边和银子质地的天鹅互相依偎，偶尔说上几句话。
更多的信息交流已经通过精神链接传递了。
虽然这样传递的信息带着更多主观的认知，相对语言来说带上了更多需要接收者分辨处理的情绪，但是没关系。
对于林娜·阿德尔来说没关系，于是对于西茜娅·李来说就也没关系了。
对于现在的向导，有关系的或许只有，她的哨兵并没有像是她想的那样重新陷入深重黏稠的自罪泥沼里去。
——不过和她想的不一样又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她是个社会心理学的学生，又不是搞医用、临床或者认知心理学的，再加上之前空白了那么久，猜测一个环境中相对孤立的人的心态变化出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不是很好吗？
向导抱着这样轻快的想法，把更多的意志挤进了银子做的天鹅中，和自己的精神向导一起蜷缩在哨兵怀里，在栀子甘烈的香气和哨兵干燥温暖的皮肤间度过现在的持久恐惧。
顺带一定要把脖子搭在林娜肩上。
不过这应该是欧娜的念头。
——虽然进化者和精神向导是一体的，但确实进化者和精神向导有些时候想法还是会出现分歧，例如她自己绝对不会什么时候都表现得这么蛮横。
——因为林娜的一切早就已经都握在她手里了……呼——
“睡着了？”
哨兵很轻微扬起了自己的眉毛，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睛，看着怀中从一开始一直坚持把长脖子搭在自己身上，现在却把头埋在翅膀里蜷成一团的大鸟。
然后极短促地笑了一下。
在精神领域中一直保持着最原本暮紫色调的眼睛让她这个笑容总是带着灰色调的。
但这仍旧是一个笑容。
只是它实在短促。
不过绽开了一瞬间，接着那张脸上就仍旧丧失了笑容。
哨兵缓慢地弯下身，把自己的侧脸贴到了天鹅羽毛上。
飞羽的触感并不怎么样，但能给她一种踏实感——像是能把她从空洞的什么地方拉下来。
尤其是在思考最新的这些信息的时候。
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会选择在圣若瑟投放他们一致通过要培养起来的viathan倒是不出所料，在圣若瑟的留华联合军演结束之后，至少几年之内人们都会认为圣若瑟星省是整体来说最“干净”的地方，在这里投放一个懂得了躲藏和长期发展的viathan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夏瓦娜·哥拜尔和viathan的融合倒是有点出乎意料——那个家伙终于觉得作为人类没办法得到平静和快乐，准备换成别的物种试一试了？
林娜不太敢想象夏瓦娜·哥拜尔和viathan融合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是viathan得到了夏瓦娜丰富的玩弄人类经验，变得更近似于人类——也更好对付一些；但更有可能是夏瓦娜的意识反控制住了viathan，而她目前想要玩一个全新开局。
那才是真的噩梦。
——不过看cc的状态，倒像是第一种可能……
哨兵带着些迷惑决定把为什么是第一种可能丢到脑后去，毕竟一个开始学着人类的方式思考的硅基生物相对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在迷惑褪却之后，剩下的就是挫败感了。
作为哨兵，林娜·阿德尔在现在的局势下什么都做不到。
她甚至都不如基里连科夫妇，至少约书亚和柳德米拉能成功从奥洛娃的护卫舰队中摸走一艘大型运输舰，带着那些倒霉的请愿者们来一次大逃亡。
而军舰……
9和42都不是驾驶辅助型强人工智能，尽管它俩都在不同的方向被曾经或现在的使用者强化过，可这不代表他们两个就能快速学会如何掌握一支舰队的航行和各种细务操控。
林娜·阿德尔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有能力把算法快速更新到学会这些的强人工智能。
在白塔始终控制着绝大部分进化者的时候，就算是帝国，军队也不会放开这方面的控制。当然，42倒是能做到快速学习如何掌握一支舰队的领航，但是那个家伙虽然学习能力极强，可安德烈院士就没想过要教他自己更新自己，现在现学也完全来不及。
哨兵在银天鹅坚硬的飞羽间轻轻吐出一口气。
而不能掌握这支舰队的话，根本没办法改变圣若瑟星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当然的，帝国不会特意调动其他部队来圣若瑟如何。
在白塔得到了沃尔库塔有共||产主|||义者行动，并且这颗星球基本处于共|||产||||主义者的领导下的信息，并且把它宣扬开来之后，圣若瑟星省就必须使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了。
从五月政潮开始就是。
不，从留利克帝国建立开始就是。
在共|||产||||主义者出现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尽全力把共|||产||||主义的“感染”全部清除。
具体下去就是要做到真正的“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 ，人要换种”，能扔一颗反物质弹就直接扔，“贵重”的农业工业星球才要把军队投放下去展开屠杀，因为那里有昂贵的，比那些被“感染”的人更加重要的生产设备。
就像是曾经地球时代某些人会做出的应对一样。
更糟糕的是，帝国的领土够大，足够大到没有任何一个领导者会为失去一颗驻人行星而心痛。
毕竟那只是驻人行星。
“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什么都不做了。”
林娜动了动，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银天鹅坚硬的羽毛里。
“这算什么？”
“我的进步在于我从刽子手变成了旁观者？”
“也算是进步吧。”
但或许更恶劣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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