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歧退下冕服，在左右的服侍之下，浴香流连，净心洁面，换了一身紫檀绣金龙纹袍，戴上金丝盘缠的纱帽，更显尊贵之相。
他走出永昌殿，坐进龙辇，五月的风袭进帷裳，竟令他生了几许寒意。
“拜见陛下。”覃礼站在靠门的地方，最先看到龙辇徐徐而来，未等辇中人落地，他便扑通跪倒在地，双手奉上手中的奏章，“臣等已写好奏章，欲合力上奏。”
江誉歧不急不缓地走出龙辇，并没有理会覃礼的大嗓门，他粗略地瞟了瞟跟随覃礼前来的官员，又扭头用眼神暗示陶侠。
陶侠当即朝在场的所有人鞠躬，“诸位大人请稍作等待。”
覃礼见状，猛然抬头一看，只见殿门正好被陶侠关上，江誉歧已进到殿中。
“老臣秦卫，拜见陛下。”
秦卫身着官袍，手持玉笏，收拾得十分得体，他并没有回头，只单凭殿外的动静，辨出进殿而来的人的身份。
江誉歧朝秦卫逼近，围着他踱步，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中都督可知，殿外浩浩荡荡阵势为何前来？”
秦卫不再妄自尊大，而是低垂着头，不气不馁地挺直腰板，“据老臣所闻，殿外说话之人，应是老臣原先之门客覃礼，他们气势汹汹而来，非欲合力上奏，实则合力除祸拔根。”
“覃礼，能人也。能得此门客，也算你知人善用了，只不过……”江誉歧蹲到了秦卫面前，盯着他的双眼，眯眼笑着问道，“朕始终想知道，为何覃礼背信弃义于你，妄凭一己之力，就想在朝立足？”
“‘覃礼，能人也。’这是陛下刚说的，老臣万不敢遗忘君意。”秦卫丝毫不慌张地抬起头，老成地与面前人直视，“正应了一句：树倒猢狲散。秦氏大旗要倒了，但凡头脑正常之人，皆会如覃礼所为。”
“你的每一道秘奏，朕都仔细读过，所云寻常琐事，但字句皆有暗示之词。”江誉歧伸手夺过秦卫手上的玉笏，将玉笏轻轻地抵在了秦卫的胸口处，“既是秘奏，为何还大费周章，来掩盖实意？”
“家父虽有国勋，然老臣不知君恩深厚，错行恶事，亦深知秦氏再难起色……而新帝继位，社稷不稳，柔然与南国势力继而相迫，老臣实不敢再给陛下增添忧烦。”
“不愧是你秦卫，朕还未提及半字，便全让你抖落出来了。”江誉歧见秦卫始终沉着脸色，又说了一通道理，他将玉笏丢到了秦卫的腿边，转身挪到桌边，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忍不住狂笑起来，“这些奏章，全是参你的，字字珠玑之余，全是想至你于死地！”
“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请陛下允老臣一些时日，老臣……”秦卫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拾起玉笏，一只手提起官袍，未经允许便站了起来，“老臣会给陛下与其他大臣，一个很好的交代。”
江誉歧顿时拧起了眉头，这随意说出的“很好的交代”，足以看出秦卫以无争辩之念，一心想要求死，不过秦观月尚在病中，如她得知自己的父亲在此时死了，恐怕会接受不了。
“观月今日昏倒，你应该也听闻了吧？朕不愿……”
“老臣只企求陛下。”秦卫早已猜透了江誉歧的心思，不用江誉歧明说，也明了至极，他以君臣之礼，再朝江誉歧跪拜，“待老臣死后，无论如何保存秦氏最后的颜面，莫要废黜观月之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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