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紫络的眼神由呆怔、迷惑渐渐转变成醒悟、了然、自嘲，凤瑶也有些后悔自己如此激烈的反应，原本，他是好心的不是吗？紫络接下来的动作也让凤瑶的心揪了揪，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个低垂着头的男子此刻心里的委屈。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凤瑶叹了口气：“起来吧，不怪你。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紫络想了想，低声应了声“是”之后，就缓缓起身，然后默默地蹲下身将地上的盘子碎片和糕点，莹润的指尖在捡起一片瓷器碎片的时候被不小心划破，殷红的鲜血顺着瓷片流下，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紫络却连呼吸都没有变化，动作更是没有停顿地拾起那碎片，放入托盘中。
凤瑶在一旁看的心里极不是滋味，直觉得这人今天就是专门来刺激自己的。看着紫络对自己伤口毫不在乎的举动，凤瑶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受伤了，叫别人来做这些，你回去上药。”明明是关切的话，却偏要用命令的语气说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
紫络抬头看了看凤瑶，摇了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不过是个小口子而已，不碍事的。多谢主人挂心。”仍旧是紫络那特有的恭谨柔润的语调，可是听上去却总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给人一种很……淡漠的感觉。
总之，凤瑶就是这样觉得的。
“放下，回去上药包扎。”凤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更加强硬地命令道。
紫络被她突然冷峻下来的语气给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胆子再去违逆似乎正处于爆发边缘的主人，于是起身，端了只收拾了一半的托盘默默地走开。
紫络刚刚离开，凤瑶还没等舒口气，就看见原叔急匆匆地走过来，声音严肃低沉地汇报着：“少夫人，刚刚传来消息，关于明年的玉矿开采，于氏并不在工部允许的商家名单之内。这是几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啊！”
凤瑶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是倒吸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工部这位刘侍郎对自己儿子的溺爱程度。“工部那边怎么说？”凤瑶压抑住心中渐渐涌起的愤怒，声音平和地问。
“工部那边并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含混地表示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原叔也是满头雾水的样子。他并不觉得这和少夫人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有关系。
“上面的意思？他们说的这个上面，刘明和大概还不够资格。看来是另有内情了！”凤瑶冷笑着，心中的怒火反倒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挑衅了之后的斗志。“不过原叔，刘家还是要盯紧一点，让底下的人都机灵点，这里面要说全没有他们的手脚，也不可能。”
“是，少夫人。”原叔点了点头，领命退下。
原叔离开后，凤瑶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片残渣，脑海中闪现的，全都是紫络刚刚那柔柔的、带着丝丝怜惜的眼神。虽然刚刚触及那眼神的时候，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很排斥很厌烦，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那样的眼神的确给了自己那孤寂久了的心一丝丝温暖。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看过她了？明明是很需要的，却偏偏当那关心来临的时候毫不顾忌、毫不犹豫地抬手将它打得粉碎。为什么呢？因为那个给她如此关怀的人，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吗？那她想要的是谁呢？念白？别傻了，念白早就不在了，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凤瑶心里思绪翻飞，却始终理不清头绪。垂下眼帘，地面上，一抹刺目的殷红深深地印入凤瑶的眼里、心里。那是他的血，鲜红、明亮，就像他整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