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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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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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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车载着三个人,已经扎入了茫茫的草原深处。

草原那不是路的路面被碾满了深深的车辙,轮与履带搅在一起,来自四面八方,去往一个方向。越野车碾上这些深深的辙印也有些颠簸,已经驶了很久,甘小宁麻木地驾着车,反正这地方闭着眼也不会撞上什么,马小帅闹过了头,现在已经昏昏欲睡,许三多则看着那些车辙发呆。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部队集结地,是我现在竭力想避开的地方……可我想见的人,也全绑在这些地方。

一个交通哨在路边挥舞信旗,放目皆是地平线,他是唯一可见到的一人:quot;原地停车!熄火!禁止下车!quot;

甘小宁一脚急刹,连马小帅也给颠醒了:quot;到了吗?quot;

甘小宁摇摇头。视距之外的地平线传来隐隐地闷响,空气中也起了波动,那是高速飞行的弹体撕裂空气的声音,它们从一个地平线之外的起点飞向一个地平线之外的目标,爆炸如大槌擂响鼓面,震颤由车轮下的地面传导入车体。

甘小宁看看驾驶座边水杯里泛起的纹路,对许三多笑笑:quot;远程精确打击。今天得打十四个目标,我们营担任引导。quot;

许三多有点没反应过来:quot;你们营?quot;

马小帅:quot;师侦营嘛!最近一直忙这个!嗳,好家伙!quot;他说的是远程打击的又一个目标,许三多他们的位置几乎就在弹道终点,高速飞行的弹体肉眼难辨,但空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一列机车驶过,然后,远处山头架设的一个天线塔目标在爆炸中完全消失了。

许三多:quot;这个准。谁带的队?quot;

甘小宁:quot;谁带的都一样。班代,跟你在的时候换打法了呢。quot;

他看着那两张自豪得容光焕发的脸,如果那种神情在他脸上有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交通哨挥动了信旗放行,汽车驶动,穿越刚才爆炸的扬尘。

师侦营虽是临时隐蔽地,但大得能直接驶进战车,实际上一辆指挥车也真就停在里边。甘马两位带着许三多在其中穿行,透过头上的红外伪装网能看见被分成了网眼的湛蓝天空。

许三多在钢七连尘封的半年再加上去老a的半年里,这支部队在技术成分上密集了数倍,那些正在设备前核算打击结果的技术兵和许三多这种兵明显是两回事的,即使与许三多目光相对也是视若无睹,他们的战争几乎全靠脑子里的数字世界进行。

一个人在指挥车边背对了所有人蹲着,正在补吃别人早已吃过的正餐,简单潦草到不像话,一饭盒汤,两个和他一样征尘遍布的馒头,一口汤,一口馒头。他的胃口倒是好极,背着身也能听到他喉咙里传出的大口吞咽。

许三多站住了,那个背影让他陌生又让他熟悉,而那样对付的饮食也吃得如同珍肴,这种辛苦让许三多觉得心酸:quot;连长?quot;

那人转过脸来,许三多第一眼是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因为先映入眼的是自眼角直至嘴角的一条伤痕,但当那张脸全转过来时,伤痕下确是高城的脸。许三多呆呆瞪着那张脸,高城曾经是以精英才俊而自赏的,现在却像他正嚼咽的冷馒头。

许三多仍讶然瞪着他,高城停止了嚼咽,下意识摸摸脸上那道痕。

高城:quot;很难看吗?我有时还觉得挺酷的。quot;

许三多:quot;连长你怎么……quot;

高城:quot;远程引导靠太近,石头子咬一口。要精确到米嘛,就得付出点代价。quot;

马小帅小声说:quot;其实是正儿八经的杀伤破片……quot;

高城:quot;爆速飞行,弹片或者树叶有区别吗?得失我命,你来啰嗦。quot;

甘小宁:quot;嗯,嗯,不许说,许三多来了也不许说。quot;

高城:quot;本是想训练完了跟你聚,可老何一天一电话,说你那边闹毛病。那就接过来吧,反正这阶段也完了,很快就回师部。quot;

提起这个实在让许三多有些羞愧:quot;我的不对,连长。天天烦着指导员……quot;

高城:quot;你烦他和烦我没区别,你来烦我我很高兴。小宁,通知大家开拔,今晚在936点歇宿。许三多跟我车。quot;

甘小宁和马小帅去得有些悻悻。许三多看着高城,高城一眼扫过来,许三多避开他的目光。

高城:quot;心怀鬼胎,你有话要说吗?quot;

许三多:quot;没有。quot;他的眼睛在发潮。

quot;忍着吧。供水车里还剩了一多半,用不着你锦上添花。quot;

高城坐下,说话也恍似在自言自语:quot;明明是个强人,偏生一副熊样。quot;他继续咀嚼他的正餐,一口馒头一口汤。许三多恭敬地站着,不叫坐也就不坐,如回到高城治下的时光。

连长也是个强人,似乎能击倒一切,包括他自己。看他第一眼就能知道。

高城灰头土脸还在嚼着馒头,那条大疤在难看地抽动。并且坦白讲,高城的眼睛也有点发潮。

一支小小的车队在草原暮色下行驶,高城的战斗指挥车夹在其中。头车的甘小宁把大半截身子探在舱外大唱本地民歌。

跟战车相比宽敞许多的指挥车舱里,许三多呆坐,看着高城和几个参谋在地图桌上谋划运算,现代战争实在对技术要求太多,地图桌边那几个人即使在行军中也沉浸于他们的数字世界。

车声辘辘,一直埋头的高城忽然抬头看着舱外的天空苦思,忽然想起许三多的存在来便看他一眼,这一眼就能教许三多忙将眼光避开。quot;出去待着,这么好的空气景色,我都想上车顶坐会。quot;

也不清楚那算是命令还是建议,许三多从舱顶钻了出去。

许三多扶着重机枪架,在车舱顶上坐下,这上边宽敞得像个平台,绿色的草原因暮色而显苍茫,笼着一个绯色的天穹,高城实在是提议了他一个望景散心的好地方。

甘小宁见到了宝一样,离了几百米的头车对他大挥手势,许三多笑笑。然后迅速融入了这些,机油、钢铁、火药、燃烧的柴油味加上草香,一切都已经久违,车队也驶上一条平展的道路,目标是地平线尽头的几栋小小房屋。

许三多扫了那里一眼,又仔细看了看,那房子比他记忆中要整齐,似乎重新整修过,但他永远会记得屋前造型独特的路和那根旗杆。几个小小的人影跑出来,迅速在旗杆下整队,同一时间许三多也认出了那处所在,他就手跃进了舱里。

这是许三多在草原五班时常上的那处小山峦,一具步枪瞄准镜的十字环套准着地平线上车队的首车,它平稳地随着车队移动,甚至消除了呼吸时应有的微颤。

那具瞄准镜和以往所见的任何制式不同,上边的标示竟然是俄文字母。

瞄准镜的十字环套准着车上正显摆的甘小宁。

成才的枪终于从他的假想目标上移开,那是一支如此奇怪的枪,完全是用各种不损害枪械的办法,把一个民用瞄镜固定在一支制式的八一杠步枪上。

许三多落进车舱,制造出来的响动和那份惊慌让几个人全转头看他。

许三多:quot;五、五班?quot;

大家很会意,开始整理那一桌的运算工具。高城站起来,看着惊讶失措的许三多,泛出他们见面后的第一个笑脸,伤痕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挤出来的:quot;看看图就知道,936就是五班嘛。我们来这扎营,顺便,见个强人。还顺便,治你毛病。quot;

在几年的散漫之后,五班终于像军营应该的样子,仍是那几间东倒西歪屋,可一切细部显出它有了自制力和秩序,最重要的是在旗杆下列队的那几个兵,他们有五班从没有过的自信和自尊,而且在许三多的记忆中,五班从未能列出过这样像样的队形。

高城半个身子探在舱外立正,一个班用行为表示出来的尊严让他这副营长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对待。

旗杆下的队形成才是队首,如果以往的成才一直紧张不安,一向计算得失,那么现在他有了另一种气质——一个比大多数人更清楚自己重心的人。车队减速,那个队形敬礼,高城还礼,并且没忘了拿起车间通话器。高城:quot;环行半周,以旗杆为基准三百米扎营。注意队形,别让一个后勤班毙傻掉。quot;

于是车队执行着他的命令,环行并且在停车时也保持着队形,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师直一线战斗单位的自尊。

高城目光下觑,车舱里的许三多坐立不安,一脸惶然。

高城:quot;许三多,那就是强人了,你的老乡。被老a打回来,面子丢尽,那就去他的面子,短短几月,他让这块荒地成了训练部队宁可绕道都要来的休憩之地。你看他,得失由心,想要的只是一个给自己的答案。quot;

成才仍保持着立正,像以前的许三多一样,那种立正不是给人看的。

许三多并不看,反而背着窥孔坐下来,他再无法掩饰他的颓丧。

车停稳,几个参谋先行下车,高城一只手把住舱门,看许三多一眼:quot;魂丢了一样……许三多,你为什么回来?quot;

quot;我不知道。quot;

quot;狗总在找到过骨头的地方转悠,你呢?quot;

quot;狗?quot;许三多苦笑,quot;我差不多吧。quot;

quot;老a这么差劲?你转了一圈就找着一脸空洞?quot;

quot;他们不差……是我太熊。quot;

quot;你我是为了什么?你我不干,中国军队要散了吗?六一走了,他不走会把中国军队吃穷了吗?没有大道理,是不是都想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你守着七连图什么?我给脸上弄出这大疤瘌为什么?是不是这件事情不做到底,我们这段人生就和了稀泥?没了答案?quot;

quot;是的。quot;

quot;你想走,脸上神是散的,还想当兵的人不会散了神。可是七连不再当兵的人也没谁散了神,七连人不凑合,走时也有答案。像发子弹,什么琐碎,什么想不明白,咱直接穿透了它。quot;

许三多瞧高城一眼,高城脸上并无豪情倒有些凄婉,许三多也知道他在想着谁。

quot;我真想六一。和好那么美味的一盘稀泥给他送上,他端起来就糊在我们脸上。他真悍,我当时真想给他跪下……我想说,留下来,我想天天看见你。quot;

许三多抱着头,挤在战车的一角。

高城自行下车,并且带上了舱门。

指挥车的装甲并不能让许三多觉得安稳,只让他更觉得自己的孤独。

师侦营车队已经在五班驻地旁边为自己搭好了歇宿的帐篷,正在做最后的收尾,成才带了五班的人在尽可能地提供帮忙。甘小宁、马小帅一边忙活一边瞟着那辆指挥车,舱门虚掩着停在那。高城从旁边过去。

甘小宁:quot;副营长。quot;

高城:quot;什么事?quot;

他们的眼睛仍瞟着那车,目光神情也近似哀求,高城横他们一眼,目光转向了成才:quot;晚上聚个餐行吗?quot;

成才立刻从忙碌中回身敬礼,他现在成了一个总让自己绷得很紧的人:quot;五班已经在为师部的同志准备晚饭。quot;

quot;成才,我说的是一起聚餐,你非得绷成发条还是拒我千里?quot;

quot;听副营长指示。quot;

quot;我说了算是吗?那就顺个便。quot;高城促狭地笑笑,quot;这回队里正好有几个枪法还过得去的家伙,聚餐完即兴一下。quot;

quot;您说过得去那都不是一般的好了,听副营长指示。quot;

路、营房与旗杆,忙于晚餐的兵,五班的兵和师侦营的兵,在草丛中休憩的车辆。

指挥车的后舱门关上了,但顶舱并未关上,金色的夕照聚成了一束,投射在车里那个抱头苦坐的士兵身上,从高城走后他似乎没动过一个手指头,但在这个生长于斯的地方,过去和现时让他胸怀激荡。

现时的许三多仍坐在车里,从窥孔里看着外边,他似乎在看自己的过去。

那时的许三多坐在牧民的车斗里,灰头土脸地和几只羊窝在一起,并且在对面驶来的坦克面前畏缩。那个许三多这样安慰自己:quot;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quot;

许三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窥孔里的草原,草原中的一条路,单调而坚强地在茫茫中强调出一个方向,它如此清晰。

草原入夜和薄星,五班驻地飘着笑语和轻声,火光点点,师侦营和五班一起享受着闲暇。

餐盒已经空了,高城在检查几个士兵刚拿过来的枪械,那都是特地挑出来的新配枪械,配着几个师侦营最强的射手。高城显得满意,看看旁边的成才:quot;挑一支吧。quot;

成才:quot;我用习惯的。quot;

五班一个兵正把成才那支怪模怪样的步枪拿过来,高城似乎想笑:quot;那把枪怎么回事?骨折了吗?quot;

quot;嗯,也算是折过。quot;

高城苦笑:quot;什么叫折过?好吧,灯光条件射击。quot;

四周都静了,给让出了一条路来,随意是随意,但这关系到两个军事单位的比量,观者又有些紧张。

成才拿过枪,忽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quot;副营长,对不起……五班没配子弹的。quot;

高城:quot;你一发子弹也没有?quot;他向他的士兵,quot;你们信吗?这里有个名副其实的枪王,可居然是个不配子弹的兵!都说枪法拿子弹喂出来的,成才,你拿什么把自己喂成这样?quot;

quot;报告副营长,因为开枪的机会少了吧,所以格外珍惜。quot;

quot;不止吧。你现在可比在七连手稳,心稳了,手也就稳,坦坦荡荡,比人少些坑坑洼洼。quot;

quot;我不稳。quot;

高城摇摇头,从马小帅身上抻出一个弹匣,扔给成才。成才换上实弹,一言不发地走向射击位置,要跟他比量的几个枪手互相交换着目光,尤其是那支不伦不类的旧枪,从外观上说,师侦营的顶级射手实在不太看得上这个一身油泥的杂兵和那支枪。

指挥车上几个大灯都亮了,几道光束投射在射手身上,那样的照明还不如不要,从光明地里射击暗处的目标加倍地困难。

射手脸上有些难色。

一辆敞篷越野车已经在远处行驶,加着速,并且不规则地绕行着s线路。不是一般的难,师侦营的几个射手已经在屏息宁神,成才安静地站着,把原来的单手持枪改成左手托了步枪的枪管。

一个空酒瓶从那辆车上打着旋飞出,在星光下闪烁微芒,师侦营射手抬枪寻找目标,成才的枪已经响了,碎片溅飞。车拐着急弯,车上的人也把酒瓶往各个方向扔出,有时一只刚飞出第二只已经离手,枪声响着,一片凌乱中成才的八一杠声音独特而有节奏地响着,他用一支自动武器在打单发,而从他开了第三枪之后,师侦营的射手已经只有望洋兴叹,他们就算能开枪,九五式枪的子弹也只来得及追赶那支老式步枪的弹道轨迹,然后从溅射的碎片中徒劳无功地穿着。

成才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任那车的驾驶员和扔瓶的人耍多少花招,他所做的只是微微调整一下枪口的位置,他现在的射击状态和袁朗如出一辙,一种没有任何牵挂的纯粹射击。

许三多从指挥车里的窥孔看着,作为最熟悉成才的人,成才这样用枪他并不惊讶,他注意的是成才的枪。

成才现在很善待自己,他学会了珍惜。

这场射击已经看得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使成才的对手也会因成才错失一个目标而叹息,但成才没有分毫错失。

瓶子扔得越来越多,快枪声也响得越来越快,后来已经接近了手指扣动扳机的最大频率。然后枪声猛然停了,成才在待击,但车上再没扔出任何东西。

成才又赢了,默然着没有任何表态,他很难受,因为本来寂静的人群中在高城明确示输后开始嗡嗡地议论,一种把他当成人物的目光,夹着两个现在让他很不舒服的字quot;枪王quot;。

quot;我不是的……多点时间练,那也不是什么王……quot;

quot;成才,你要照自己心中的数,就得习惯被人叫。quot;高城又找补一句,quot;就像许三多以前被人叫傻子。quot;

成才并不太同意他,不愿再被人盯着干看,抽身想退,卸下了弹匣,并且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马小帅,他归还那个弹匣:quot;射弹二十四发,余弹六发。quot;

马小帅愕然:quot;这也要还?quot;

quot;五班不配实弹。留着违规。quot;

quot;拿好吧,他有原则。quot;高城拿过成才那支枪,细细打量。

quot;我说你这枪好像被打成骨折一样,你说也算折过,这话怎么说?quot;

成才有点狼狈:quot;您知道的。quot;

quot;我知道的不细。好像被打断了脊梁骨,拿膏药一贴就重新装人。本师不止你一个人去了老a,但你没几月就灰溜溜地回来,哪来的回哪,这怎么回事?quot;

愕然的已经不仅仅是成才,也有五班,也有高城自己的师侦营。

成才:quot;我做了差劲的事情,以前活在狗身上了,我回来活得明白点。quot;

quot;现在就活在人身上了?你倒是很方便,想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了?quot;

quot;……quot;

高城笑:quot;说说看,这么多人,就当言传身教吧。quot;

quot;副营长,过日子总得爬起来过吧。quot;

quot;你这一爬起来倒好,把我整个师侦营给灭了。quot;他掂掂那支枪,扔还给成才,quot;这枪我问过,干吗粘这么个几百块钱的地摊货,搞得狙击不像狙击,突击不像突击,你说朋友送的。你那蠢朋友怎么老干这种蠢事?quot;

从成才到旁边的任何一人,没人阻止高城,只因为他是在场官阶最高的人。

quot;您知道的,您也问过。以前活在狗身上了,交的朋友就一个……唯一一个,可他够朋友。我看重的东西他也珍惜,他知道我来的地方没狙步,就送我这个。quot;

高城继续刺激着成才和指挥车里的许三多:quot;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quot;

成才:quot;如果您现在觉得滑稽了,祝您笑口常开。quot;

高城:quot;那人我认识,是个笑柄嘛。是不是,小宁?quot;

甘小宁欲言又止:quot;不是。副营长。quot;

成才:quot;那么我们都是笑柄,我是远不如他的笑柄。当兵的穷,战友、团队、坚持,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但是……quot;他怔住了,他想起对他刺激甚大的那一天,袁朗在甄别上对他穷追猛打。想起袁朗在追问他的那六个字。

高城一副讥诮的表情:quot;说呀。说来给大家乐乐。quot;

成才的声音低了很多:quot;不放弃,不抛弃,只有这些,飞机坦克、兵王枪王、巡航导弹或者航空母舰、死老a或者师侦营,跟这些比,都只是短命的玩具。连长,放过我。我知道现在说也晚了,可我真的好想钢七连,四千九百四十四,那是我在七连的数字。quot;

高城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成才:quot;或者您想怎么样都行。七连人最难过的日子被我逃掉了,我一直是个逃兵。quot;

高城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大力拍他一下,但是他把成才拥了过来,拥过来附耳:quot;对不起,是因为你的朋友在里边。quot;

他放开了成才,对着指挥车:quot;你知道我为什么挤对他,可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好吧,天下大得很,选择多得很,明白这个的人直接跟这里的丘八说再见吧,祝你心宽了,放弃你自己,抛弃了我们。聪明人许三多,你会活得比现在舒服的。quot;

高城对着车体就是一记大脚:quot;可别跟人说你当过兵,尤其说当过七连的兵。quot;

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车里还有一个人的,所以诧然地听着里边那个瓮声瓮气的哭腔。

那是许三多的声音:quot;我没有啊,没要走啊。quot;

高城忿忿:quot;脸上写着呢,你来告别的,看看我们,讨个心安。quot;

quot;我想,可我还没说呢。quot;

quot;我替你说了,滚吧!quot;

quot;可现在不想了啊。quot;

高城的怒发冲冠里带上了些忍俊不禁,仅仅是为了严肃才强自维持:quot;妈个孬兵,就会赖账!……闹你个鬼的毛病,差点折了我大脚指头。quot;他一瘸一拐地走开,临走时拍拍成才的肩,呆若木鸡的成才终于动了一下。

高城离开了人群,身后的人群里,成才正打开后舱门,和一个人拥在一起。高城苦笑,一边摸着脸上的大疤瘌,年青的连长在人后对这还是有些在意的。

特种部队基地。

袁朗匆匆走向禁卫森严的基地大门,齐桓在身边跟着。两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

齐桓:quot;他就会说要找许三多,可我看他跟许三多一点也不像。quot;

quot;怎么找到这的?quot;

齐桓:quot;邮戳上有个地名,他照着这地方部队一个个问,有没一个叫许三多的。说找第五天了。quot;

袁朗苦笑,这倒跟许三多蛮像。

齐桓:quot;准是大事。要不谁这么找人的?quot;

袁朗已经不是苦笑而是忧虑了:quot;一个人得走多少路才能配得上人的称号?quot;

那只是感慨,他径直走向哨卫室,一个佝偻的人在里边的暗影里坐着。

袁朗:quot;您找许三多?quot;

那个人站起来,是许一乐,他已经未老先衰得不太好认了。

草原上的一切都已偃旗息鼓,师侦营的临时营区火光点点,放哨者、检修者、休息者,许三多和成才是这些规范之外的,他们是两个聊天者。成才又拿过一个餐盘,看许三多补充着多少天来从没好好吃过的饭。许三多狼吞虎咽,看得成才也露出些同情之色。

又一个餐盘塞了过来,高城笑嘻嘻站在身后。

许三多有些赧然:quot;吃不了啦。quot;

高城:quot;吃不了有鬼啦。许三多,现在才活过来了,你知道昨见你什么感觉?人死在老a了,这是魂游回来了。我真想说,拖出去毙了。quot;

许三多:quot;谢谢连长。我现在好了,心眼太窄,被你一骂,宽了。我回基地。当兵的离开了自己部队,真什么也不是,现在大概只有那才是我待的地方。quot;

quot;你这个死老a我是不想再操心了,你有你的地方。quot;高城转向成才,quot;军部要优秀射手,我不知道做什么,可我想给你报上去。quot;

成才有点为难:quot;连长,这个……quot;

高城:quot;你大概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稀罕货,可我非给你找个稀罕货扎堆的地方。就是这样,不做讨论。走了走了,七连都散了我还跟两个孬兵扯什么?睡了睡了。quot;

他洒洒然去也,那是为了把空间留给这两同乡。

于是许三多继续吃,成才继续看着他吃,好朋友就是说不论做什么都是享受。

哨兵的身影融入了草原上深重的夜色,所有的人也都已睡了,那不包括火堆边的两名同乡兵。一个躺着,另一个也躺着,看着天穹,湛蓝的天穹比地面明亮。

就在这天晚上,在这个草原的夜色中,许三多学会了承担,成才明白了感激。

许三多又看见了那个毒贩,像草原的空气一样稀薄和飘忽,很平静。

我永远记得你,永远替你我惋惜,你的生命、我的天真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了。可下一次我还会那样做的,我是士兵。我也知道从明天开始我永远不会再看见你了。

五班营地的清晨,今天的一切都是繁忙而充满生气的。

晨光下侦察营的士兵正在准备新一天的出巡。成才和他的几个兵正帮忙给战车加油,许三多在旁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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