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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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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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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工作的那段日子,因为打字客服的职业要求;休息日都是没有规律的。因为一件十分突然的噩耗,我便成为了第一个让主管破例换班连休三天的实习生;也是全班唯一一个实习半途中回过家的人。外婆病重的消息是我怎么也不敢料想的事情,平常那样一位看着孙子就像放牛一般到处跑的精神老太太;怎么说一下子就要快不行了呢?母亲是当晚七点来钟给我打的视频通话,因为家里又有些什么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也是前一阵子才又赶回去的,这一年母亲频繁的奔波于两地;那耗去的神气似乎升华出一层白霜打在了母亲的头顶。原本正专心工作的我并没有精力去留意母亲那边的画面,因为母亲话语间嘶哑的嗓音这才吸引了我的注意。定睛一看;母亲无神的双眼虽然有些睁不太开,可里面布满的血丝似乎要从眼缝中流出来;面红耳赤的脸颊不知是给冻得还是被炭火烤出了色,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憔悴。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便急忙请示来到休息室;母亲用着嘶哑的有些听不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关心起我的日常,继而带有哽咽的说:“毛头!外婆这次可能快不行嘞。”“外婆怎么了?我来学校前都好的很。”想着来上海前去道别探望她时,身子骨甚至比往日还要精神;怎么就不好了呢?而后在母亲口中得知,外婆为了在床头边儿的墙面上钉一个能挂东西的钉子;于是自个儿踩着床板往上钉,可选的位置太高即便站在床板踮着脚也够不着,尝试几个小跳一没留神站稳脚,身子一仰后脑勺着地摔了好大一个口子。恰逢周边还没人,过了不知许久叫表妹发现时地上已是血淋淋的一滩。急忙送往医院也因为年龄太大不敢麻醉,最终只能做个全面的包扎。前段的经历也是外婆苏醒稍有意识时,呢喃着告诉母亲的。待到母亲转动摄像头对准外婆,看着她咦咦呜呜的满口胡话;我心里揪着硬是说不出话。打出生起,我就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唯一感受过的隔辈亲只有外婆。想起那年母亲因为外出学习,请来外婆照顾我的日子;被淳朴而慈祥的爱所包裹的滋味,稍一出神竟使我忽然笑了起来。“看到外婆这样,你还笑的起来啊?”看着我如此异样的举态;母亲显然有些不满的质问着。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笑,更没想好怎么答复母亲;只好硬接下她的话:“那怎么办?不可能哭出来吧?”是啊!不笑能怎么办?总不可能哭出来吧?

挂断视频通话没出两个小时,在晃悠的车厢中;最不能接受的噩耗还是如约而至来到我的耳边。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仿佛时间忽而停滞,连雨滴都悬留在半空。听着手机那头悲痛的哭喊声,心中似乎缠绕着许多杂事;又好似空白的一片,脑海中浮现出逐渐清晰的字样:外婆没了。正如母亲电话里说的那样,若不是之前的那通视频通话;外婆临终前的最后一眼我是铁定见不上了的。缓了缓神,没顾得上在闲着。边与母亲商量赶回去送别外婆的日子,边打开订票软件筛选日期。因为下班的晚,坐上末班的公交车已经十点半;从上海到家的高铁最晚的一趟不过九点半,在早就是次日凌晨的批次。母亲劝我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往回赶,既然人已经走了;只要回来看一眼送送就行,嘱咐我晚上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早起些在安排时间回去。算准了明天第一班去上海高铁站公交车的大概时间;订好一张早上七点四十的直达高铁票,因为不是什么旅游春运的旺季;车票很容易就能买得到。安排完明天的行程;继而还有工作上需要换班的事宜,可偏偏这个时间点不论是给主管还是组长的请假条迟迟都没个信,估摸着他们的生活状态也不能算早睡的人呐。改动班表安排轮换的事儿,主管自然是越早布置的好;也好让其他同事有个心理准备。放在群里直接说肯定是不妥的,不能用自己内点私事儿来膈应人。没法子只能拜托在项目组工作时间最长的前辈转告一下;询问下她正好有组长的电话。躺在床上最后看了眼手机上临近十二点的时间,终于能够安心的合上眼去;上海这边的事儿究竟是妥了。

回去的行李是昨天休息前收拾的,担心自己会睡过了头;从六点半开始每隔六分钟定了个闹钟,结果因为心里老惦记着事儿;没等第一个闹钟有声儿就醒了神。这会倒是很有闲情的起床蹭着洗脸刷牙的功夫洗了个头,抹了些面霜算是男人的精致打扮才出的门。我可学不来土焱的习惯;好吃懒做,爱睡觉也就免得细说了,不注意个人仪表卫生,对旁人而言是极难忍受的。那邋里邋遢的身躯中,肥硕透露着油腻;满是疙瘩的脸配上一对黑白相间的蛀牙倒是显得般配。虽说他家里的条件是相当不错的,又是个独子;可似乎再好的名牌往他身上一套都像是瘪料子路边摊。每天上班前为了能多赖上一会儿,他是从不洗漱的;双手包裹着脸简单的搓个几下,全当是洗完脸了;刷牙那更不费事儿了,随便找家便利店买上一罐水果味口香糖既能去口臭又方便,这日子让他过的不美都难呐!要我们这群人是千万学不来的。

阿逼他们是上午九点的班,生怕惊着他们头发也没顾得上吹干;拿起书包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时间赶得正好,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车没等一会儿就靠了站;庆幸没有赶在早高峰,相距七八个站台只花去一刻钟的功夫。从站台走向取票口的路也不很远;也没什么人会选早批次的车,从取票到候车厅的椅子坐下整躺流程都很顺利快捷;就连候车室内也只坐着零零落落的十来个人。过于谨慎总是担心出现各种差错,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大厅前显示高铁到站情况的屏幕。广播传来检票的消息也是小跑着赶上去的,只有进站之后看着了车,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当了才算安心。车子缓缓驶行;望着车窗外由清晰逐渐模糊的外景,树木像是连成了一道绿油油的防护网;离家越近看的越叫人顺心。这趟回去说实在的并不绝对悲痛,甚至有那么些喜悦的期待;对于久别他乡即将与家人团聚的期待。不过三个小时的路程,当车门缓缓打开,脚踏入故乡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是那么亲切;风虽是寒冷依旧,可却像是在呵护着我。于我而言即使在多繁华发达的上海,都无法比拟我对于故乡的依赖。坐上回乡下的班车,听着几位中年男女用着村里的方言说着吹嘘又带着谦逊的话;虽然嗓门大而嘈杂,可我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排斥的带上耳机。伴着这混杂的交谈声,我睡去了;很有安全感的安心的睡去了。

待来到外婆的住处时已是下午,客厅两边坐满了来慰问的亲戚;四周的装饰也和之前所见过的没大一样,甚至还要简单些。中间叠起两张吃饭的方桌,顶桌的桌面上摆了一些香火和蜡烛,几个道士站在桌前手足舞蹈的比划着。母亲从房内走出恰巧望见了站在门外的我;母亲的神态较视频里的样子更显得疲惫无神,些许惊讶后快步走到了我跟前,询问为什么不事先与她打一通电话。还没等出我敷衍的答复,便直直的将我拉入房间。床板上躺着的外婆身躯是那么的娇小,微微发黑往里凹陷的眼眶和脸颊还有那淡茶色的嘴唇;半张着像是睡着一般。母亲赶忙拿来三根香要我好好拜一拜;我照着母亲说的做可说不出话来,只有母亲在一旁用着沙哑快要听不清字的声音小声说着:“腉!毛头从上海回来看你嘞!你看看这些孙子孙囡用心啵?”望着外婆的脸,我想学着周围的长辈一般痛哭;可无论心情如何悲痛,无论如何刻意的酝酿;始终没能掉下一滴泪来。心里不断的唾骂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看着上一秒还在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下一秒却能谈笑自若的那么些人,我是尤其羡慕的。对于这些长辈的而言,能和他们的年龄成正比的只有见识,但似乎又在某种意义最缺少的也是见识。对于这样生老病死的场合他们的眼神中也只写着麻木,该做些什么甚至熟练的像是在上班工作一样。

听着丧席高亢喧杂带着笑声的交谈,和头桌两位老师傅拿着二胡唢呐合奏出刺耳悲凉的小调儿交汇在一起的画面真叫我着了趣。看着搭不上半边的亲戚聊的面红耳赤开怀大笑,我也跟着一块儿笑起来;他笑他们的,我笑我的。席后的牌局似乎融入了当地的习俗,只要个人招呼一声;就能三三两两的凑个好几桌,赢钱的一脸满意的洗着牌;输钱的互相埋怨着队友不会配合。像是个久别老友的聚会,全然顾不得房间里死去的人了;不知是谁家给起的头。

自从外婆出事那天起,母亲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尽管她明白自己不久将要与外婆永别。可此刻除了呆在外婆身边;她想不到还能去哪?与其躺在床上让这身心俱疲的躯体更加煎熬,倒不如外婆嘴里的胡话来的亲切。母亲说,在外婆稍稍恢复意识的那天夜里曾带着哭腔声音虚弱的感慨了这样一句话:“囡妮!我这一辈子到要死了都没有人真正心疼过我诶!”外婆就是这样苦命的人,从她出生的年代、环境和地位就注定没几天好日子过。年幼时时常听外婆说起她的经历,那个年代生为农户就没几个能吃得饱饭的;女孩只是为家里打杂劳作的工具,不早些用上说不准哪天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外婆说从四岁刚记事那会儿,不但要照应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妹妹,家里大多的杂活也都得归她。稍有些地方不入眼没饭吃是事小,还得挨着老外婆拿着扁担狠心毒打,不管打的位置也不准喊出声求饶。人说女娃哪户穷人家都一样,忍忍着等结了亲就有好日子过。可这句话在外婆身上似乎并不灵验,朴实本分的吃苦耐劳不但博不得婆家人的好脸色,就算到了儿子结婚;儿媳还得威胁着要求带孩子,隔三岔五的还动手打人。即便只有外公偶尔会想着外婆,可大多时间还得为了这个家奔波劳作。终于熬到了晚年,子女们的家庭无忧到了尽孝的时候;有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又在同一年经历了丧父与丧子之痛。女儿们有了自个儿的家事;探望的次数也不敢多。哪怕到了自顾不暇的年纪,还依旧为了几个儿子孙子的事操心劳作。你说她这辈子值吗?就因为不值才愿意为了儿子的生活变得更好而劳作。这亲情的羁绊本就那么现实而残酷,正如前阵子母亲在扫地时抱怨着累死累活伺候家里的三个大男人,我回复的那句话一样:“妈!我说句难听的,就算你现在这么任劳任怨的伺候我们;等你老了,我们也做不到像你伺候我们这样来伺候你的。”

眼瞅着母亲一连几天没合眼,恍惚间刚一坐下手上的水杯一个没抓稳还给摔碎了。正巧我们几个晚辈都赶回来了;一伙人的费心劝说下,母亲终于愿意回家去好好睡一觉;留我们在这守上一夜,也算是几个做小辈的尽尽孝道了。尽管母亲说一个人回去没啥事儿,可我还是执意用手环着母亲的胳膊陪着她同行。一路过来,我们也没说上一句话;我像兴许是母亲这些天太过劳累也就没在去打搅她。直到开门进了屋,母亲并没有着急洗漱;只是径直的走向沙发前呆愣的坐在那。我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她也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说想缓缓。客厅内的寂静似乎助长了屋外寒风的猖狂;连烧水壶里的水也跟着起了性子。不知多久,本在闭目养神的母亲;忽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带着哽咽的说着:”毛头!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呗?“还没等我迟疑去想,母亲便紧接着补上话来:“昨天是妈妈的生日诶,你说挨得巧不巧;外婆刚好选了个这个日子走。”母亲的情绪也因为这句话的出口愈发的激动,而她的这番话叫我如何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她,待着厨房的烧水壶沸腾着跳了开关,母亲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向厨房。见我准备动身离开,便嘱咐我路上摸清着走;别个蒙着头玩儿手机。我也叮嘱着她早点休息,不要劳心想着那边的事情。伴着各自的嘱咐声我轻轻带上了门,一路返回;我遵照着母亲的话并没有玩手机,昏暗的路灯正如同我此刻五味杂陈的心境;而天空的灰暗就像是为母亲心中的写照。

回到了守夜的房间,一屋子坐满了从各地赶回来的表姐妹;我哥从湖南坐了一宿的高铁也是前一脚刚到的。一群人围着炭火坐在外婆身旁,聊着家常问了问近况;没有人会因为身边躺着一位死人而感到害怕。似乎每个人都回到了小时候,围坐在外婆身旁听着外婆说起往年的趣事那番画面。实在生了乏,就会搬来桌子围上上几个玩玩纸牌或是开黑吃鸡。外婆床边的桌子前时刻会燃着三根香;长辈们离开前交代过不管什么时候桌子都必须点着三根香,有哪一根快烧到头的就得赶紧续上。据说是习俗里非常重要的步骤;里面的工夫我究竟是不明白的。续香的活自有房间里年长的表兄表姐去做,每每上前点香都会在外婆身边小声的嘀咕些大概是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的话。

过了凌晨四点,屋外还是蓝灰色的天;不见了昨晚嗖嗖的寒风。大伙儿的神气也都耗到了头;疲惫的连手机也不想在打开。我的眼皮终于是沦陷下来,听说今天是外婆火化的日子;从上海调休回来到今个也是最后一天,回上海的高铁是昨晚定的第二天下午两点的票。为了待会赶路不至于昏头巴脑的,还是蜷缩个身子小块步跑去了小姨那儿;找了张没人睡的床,随手拿了件散落在床边的破洞棉袄盖在身上倒头养养神。再来睁眼时,习惯的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多,天完全亮了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慵懒的爬起身,虽然脑子仍有些云里雾里的,可总还是精神了些。晃晃悠悠的走向房屋前段不远的井边,腊月的井水不但没有像自来水那般冷的刺骨,反倒微微带着些暖气;打上一桶用手捧着往脸上一泼就是最好醒神的方法。清早简单吃了些面条;得知这伙年轻人大多在中年过后便要往外赶,一些长辈商量着午饭提前着来;好让我们填饱肚子一同送完外婆火化,待拿上了骨灰盒在拜一拜,有私事的就能提前离开了。

大姨他们在早饭不久便开始张罗午饭的事情,午饭来的很快;我们吃的也很麻利。接外婆去火化的面包车很准时的停在了门口,从车里取下一个不锈钢的棺材;由大姨夫他们这些长辈慢慢的把外婆的遗体放进去一同坐上了车,后辈们坐着后车一连好几辆紧跟着。辗转了些山路,车子爬上了一条稍窄的上坡终于看到了院子门前的招牌上火化场的字样。车子陆续停在火化场旁,走过一条不长的水泥阶梯;整个院子都贴上了白色花纹瓷砖,等候室的悲痛的哭声,很快感染了身旁的长辈。在大厅交完费用;外婆的遗体被工作人员缓缓拉进等候室与其他几具陌生的遗体放在一起。排在外婆前的遗体愈是少上一具,长辈们却哭的愈是痛彻心扉。独独只有母亲堵着喉咙干流泪没有哭出声来,也应了她说的那句话:“人活着的时候能想着多孝顺几天,死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不同于以往的火烧方法,如今的电烧火化不但便捷也大大缩短了时间。小舅舅捧着外婆的骨灰盒轻轻的放在火化厂外的石桌前,我并没有学着其他人并着双手去拜;只是笔直着身子将腰弯曲九十度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因为比起这些形式主义,我更愿意真诚的与外婆好好道个别;我相信外婆与我们分别时是有人等候着开心得离开的。不久在与长辈们道别后,我也顺路坐上了表哥的车前往车站。回到上海的几天,我总是不由的想起外婆去世前后的经历;忽而出现的一波灵感,让我以外婆的口吻写出了《天黑了》这首歌,副歌的结尾写着这样一句

“天已经黑了情绪不再负荷

光芒中是你牵着我走了”

在写出这句歌词时;我的感觉非常强烈,这句副歌的结尾一定是外婆离开时的结尾。

在返回上海;其实并没有待上多久。眼瞅着里过年没剩下几天;前半段的实习期也跟着到了末尾。原先跟着大伙儿一块过来的班导是有和现在的实习单位续约后半段实习期的打算,从元宵节第二天为头到暑假前的一个月为期限。可对于我们这些没有真正接受过社会洗礼的学生们来说,每天过着枯燥无趣的生活不算;还得忍受各色各样的顾客来自不同程度对家人的问候,用身边一位同事的话来说:“这就是在用妈赚钱。”别指望着有人会理解你,在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承受同样的煎熬时;都会将它当作一件正常的东西去消化。客服这样的行业是完全不敢有情绪的,因为在你的身边总会有那么些耳朵和眼睛利用那该死的小权利压制着你。这样的生活至少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留恋的,在班导召集会议商讨起这事儿时;也是我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率先离场的,我知道如此很没有顾忌班导的面子。可心里盘算着唯独这样不但能向班导表现决心,用这洒脱的气势还能感染其他学生。与其囚禁在这繁华的监狱,到不如跟着某位有头有脸的亲戚做个自在些的活儿混口饭吃却也自在。或许大多学生都同我一样;自来上海后所遭受的早已磨去了最初对它的向往,结果也是得偿所愿。我们这批来上海实习的学生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被分配到了三个不同的办公地点。实习的截止日期也各不相同,我和套哥去的是离宿舍最远的办公大厦;土焱本是和我们俩在一起的,继而因为上班时间频繁的偷懒睡觉;正巧给公司的高层逮了个正着,点名要将他辞退;没想到这胖子居然塞翁失马的捡了巧。被原先的单位开除以后,因为还没有到合同的截止期;于是被安排到另一家距宿舍更近的工作单位,每天甚至能多睡上大半个小时。没几天我和套哥便收到了单位的通知,说是与项目组的合同日期截止到一月十五号;而剩下其他单位的合同截止日期都是一月三十号。其实对于我而言,能提前回家玩上半个月当然是件好事,可单单只有我们俩就这样回去,又多少失了面子。再来少赚了半个月的钱,怎么想心里也不得劲。尝试着找班导和实习单位沟通,奈何他们满嘴的敷衍也只能接受结果。学校这边儿也同意了年后学生自主实习的方案,原先和堂哥打好招呼;决定年后跟在他手下做事,他是今年才做的游戏主播;据说业绩好的时候两个月能赚三万多。他准备年后开个网店交给我打理,工资虽然不高;但也落个清闲自在。而后因为一些事情的变故;网店的计划究竟是落了空。

原本因为工作落空一时半伙又找不着下家的迷茫,就算过着年也觉着心烦;恰巧年初几天学校那边儿又发来了通知,剥去多余的官腔,大致是驳回了学生自行实习的方案;要求所有学生如期到校正常上课。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件好事,最起码是不用为没地儿去发愁了。其实对于学校而言,我们不过是已经被掏空价值的边角料;新建的宿舍楼是肯定不敢想着能住进去的,给我们睡觉的地儿也都是穿插在各个系的宿舍里挤一挤。那些新生又如何会去想他们现在住的新房子,是靠我们这五年的学费堆上去的。兴许几年以后一栋新建筑在他们眼前忽然拔地而起,他们才会咬着牙骂娘。从岗位上回到学校再次体验几个月的校园生活显然是多余的,不单单是我们这么认为,就连老师所表现的意图也是一样的。经上海这么一趟没捞着什么好的,倒是粘着一身惰性回来。哪哪都觉得困,去上课是睡觉回宿舍也是睡觉。别说去网吧消遣就是对手机也失去了兴致。每天重复相同的生活节奏,日子过的就快;几个月的时候仿佛一眨眼似的。我们也都不觉得惊讶,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毕业前的半个月,为了应付关乎顺利拿到毕业证的每一场考试;开始忙碌于四处打听作弊的途径。纵使为了稳妥事先准备了几重保险,可耐何敌不过频繁的变数究竟挂了科。拍毕业照那天,为了隆重的仪式感;有那么几位女同学专程号召全班筹款,给所有人租了套学士服。我们这些俗人对拍照一向是不感冒的,穿什么不过是照一张像罢了。可那些个女学生似乎并没有心思考虑很多,美丽少了衬托和氛围是绝不可行的。

不同于其他专业毕业时的热闹场面,在各自奔走前的一天;本不该平静的日子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度过。没有散伙饭也没有毕业晚会,没有准备任何表面的活动。一来五年的感情此刻却只觉得是个陌生人,是的;所以会不觉得惊讶,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仿佛一切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往年,新学期的第一天和离校前的最后一天;和宿舍里的几个老兄弟还会组织着上食堂打包来七八个菜,买来些饮料零食说说笑笑的吃上一顿。可自从上海回来之后,像是遭受了洗礼一般,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失了兴致;要有闲工夫倒是更愿意慵懒的摊在床上。坐在学院“通天大道”最高的水泥台阶上,面对着往下望不到头的台阶和那台阶上密密麻麻来回交错的人影;眼睛被夹杂着灰尘的风吹的发眯,虽然很不舒服;却正适合此刻心中的迷茫。脑海中涌起的疑问和心中忽然的不自在打成一片叫人更显得呆滞。试想这五年自己到底学到些什么?或者说学了些什么?就算想要工作自己又能干些什么?愈是叫人束手无策时先想起的只有父亲和母亲。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机拨起了那串没有备注却十分熟悉的号码,嘟嘟的几声通了;虽然电话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可久违亲切的声音却仍然清晰。母亲说,她和父亲一同来浙江工作也是前一阵的事情,这边劳务市场贴的工作的岗位特别多;父亲的厨师和母亲的平车工都是照着上面给找的,要我放心工作的事情;毕业要是没地儿去,也一块儿往浙江来,准有活能做。这之前倒是听说浙江做网店生意的老板有不少,自己就算再不济;凭着上海回来的客服经验也能混上口饭吃,过去看看总不是坏事。

即将分别的上午,宿舍只剩我、阿逼还要套哥三个;胖子昨晚联系父亲开着车来,连人带行李一块拉回了家,豆腐自生病以后便在没有住校了。收拾完各自的行李,我们也没想着要聊些未来的路子;对彼此的认知仿佛早已心知肚明。没过一会儿,套哥接了通电话;嗯嗯噢噢了几声,起身提上身边大包小包的行李,临行前在门口回头对我俩说了声:“走了。”“嗯。”他说的很平淡,我们答复的也一样。

拿上行李,和阿逼一块儿到校外的快餐店吃了份盖浇饭;转而挤进一辆去往班车车站的公交,车上的拥堵;一上车便找不见阿逼的踪影了。困在车厢的某个角落动弹不得,闻着脚臭狐臭和香水味的结合;我虽想抗拒却不由自主的在适应着,因为这将会是我未来不知多少年的生活。虽人群蜂拥的下了车,阿逼还在人流的后段;没顾得上等他便匆匆进了站,首要的是先要找着回家的班车。因为老家里县城的路段比较远,往返班车的批次比别的位置也是最少的。阿逼的老家里县城倒不很远,进站往规定的方向一瞅大多能看得到。兜了一圈下来,究竟是没能碰上点儿。“没有啊?”“没有。”“那我走嘞?”“嗯。”依旧是那么平淡的交流,而我们却早已习惯;似乎这样的平淡远比客套要来的温暖。

依照母亲的安排,是要我回去一趟;到浙江去一些用不上的物件就理放好,这一趟出来一家子人也有个小半年没回过家了;顺手拿扫帚掸掸天花板楼梯把手上的蜘蛛网。订的是第二天十点来钟的高铁票,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在家过上一夜;免得急急赖赖的容易忘事儿。我这个人有个特别的习惯;若是第二天需要赶车出行,头天晚上睡觉前就会把房间的窗帘扒开些;第二天早上要是给阳光刺醒了就准是个外出的好天气,要说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是吧?一大早,阳光犹如一道屏障般透过窗户直直的射在了我的床边;一睁眼就能看见光柱下漫游的灰尘。东西是昨晚收拾好的,走到洗手台前简单的洗漱;看着镜子里发型杂乱长出些小胡茬的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成年人就得有个成年人的样儿。关上家门,虽然时间很充足;可脚上的步伐却是不自觉的较快,总想装作一副很匆忙的样子;让旁人也让自己觉得来匆匆去也匆匆。

时间算的正好,在路边没等上很久便坐上了班车;来到县城换乘公交到高铁站也过不九点来钟。与回上海的那次不同,虽然时间不算很晚;候车厅却已是座无虚席。打眼一瞅,大多是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但凡到了候车厅,我自然是安心不下来的;候车显示屏和手机我时常不知要看那个好。而后坐上了车,反倒放心的闭眼熟睡;似乎重来不怕坐过了站。浙江离我们的城市很近,高铁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跟着人流缓缓出了站;打开手机照着母亲给的地址预约了一辆网约车,位置很偏;沿路能看见一些低空飞行的客机。走了又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在一所看起来并不繁华的小区门口边下了车;周边大多是有些年岁的老房子。小区的布局很复杂;里面多是绕来绕去的转角。每栋楼的侧墙也没有标识,就算有电话不停沟通;也还要走上好一阵才和母亲碰头。看着我手里拎得背上背的又是一堆行李;母亲小跑着上前为我分担行李的同时,还不忘用那嫌弃中夹带着欣喜的语气对我不停数落。一段路溜了大约五六个弯;走进一条胡同靠马路边一栋的二楼即是他们租的房子。房间虽然很小,但设备还算齐全;厨房里的灶台和独立卫生间的热水器都是配好的,床和门离得很近;刚好留着开门的距离。一张桌子放在床边既可以做饭桌也可以是床头柜,对面也同样是一张可以用来放东西的桌子。整个房间的物件虽然一目了然,却也拥挤的有些迈不开腿。所剩的杂物只能一一放在床底。住房对面那栋楼底下的平车间就是母亲工作的地方,里面大概有个二三十台平车,周边家境普通些的妇女图个方便都会到那儿去。父亲在一家稍大一些的饭店上班,早出晚归;九点下班回家还得半个小时的路程。母亲做起活来时常懒得管吃饭的事,实在是饿的发昏;才从家里找来一些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零食,就着白开水垫吧垫吧,说是既省时间还不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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