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是，我…”</p>
“闭嘴！”</p>
“哦。”</p>
……</p>
唐惊程走后关略从范庆岩手里接了另外一张房卡，回头看着始终跟在身后没怎么说话的楼轻潇，她已经戴假肢戴了一整天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快撑不住。</p>
“这次过来没带轮椅？”</p>
“没有。”楼轻潇回答得很坚决，她是戴着假肢一路从云凌撑到现在的，表情和脸色略显狼狈。</p>
她腿不好，千里迢迢过来，这是她的弱点和优势。</p>
“那为什么不把欣姐带来？”</p>
“不需要，你在这里，我有你就足够了。”楼轻潇这话另有深意。</p>
关略深望了一眼她的表情，最后搓了搓手指垂下眼皮：“走吧，我跟你住一间。”</p>
……</p>
唐惊程回到房间又吐了一通，晚饭吃的那点东西算是全吐出来了，吐完捧了凉水漱口，抬起头来，镜子里的女人面色灰白，眼窝深陷，湿湿的眼睛里面一片血丝。</p>
她将手轻轻盖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如常。</p>
何必？</p>
她为什么要撒如此拙劣的慌去骗他？</p>
她根本没有怀孕，呕吐是植物紊乱最正常的病理反应，她感觉自己对楼轻潇有根深蒂固的厌恶感，只要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唐惊程就会呼吸急促，手忙脚乱，以至于她当时就鬼使神差撒谎了。</p>
可是她在争什么？她明明不屑与那女人争的啊，但为什么当她看到关略在乎自己的样子就会觉得心里暗爽？</p>
多么矛盾！</p>
唐惊程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p>
她将手臂撑在池台上，看着镜子中自己通红的眼睛和寒白的脸。</p>
不行，她得早点跟他解释清楚，尽快结束这个荒唐的谎言。</p>
唐惊程抽了房卡下楼，去问前台要了关略入住的房间号码，再坐电梯上去。</p>
她踟蹰不安地站在关略房门口踱来踱去。</p>
“抱歉，我今天撒谎了，我只是看不惯楼轻潇那张嘴脸才骗你我怀孕…”</p>
“不好意思，我压根没怀，你也没有这么早当爸爸的命。”</p>
“嘿…surprise！我肚子里没有baby，今天是骗你的啦，你是不是瞬间觉得心理负担小了许多…哈哈……”</p>
唐惊程在门口练习各种“坦白从宽”的语气，觉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气按门铃。</p>
门铃响了两声，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p>
很快听到响起脚步声，门开了，唐惊程抬头：“对不起关略，我…”后面的声音在她抬眸的瞬间仿佛一下子就被冻住了。</p>
门内站的根本不是关略，而是楼轻潇，散着湿发，穿着性感的睡衣。</p>
“小唐啊，来找九哥吗？九哥在洗澡，我去叫他…”楼轻潇似乎丝毫不建议唐惊程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敲关略的房门。</p>
可是唐惊程懵了，他们住一间。</p>
光明正大，不需要遮遮掩掩，</p>
范庆岩喊楼轻潇“嫂子”，却喊她“唐小姐”，她们俩是不一样的。</p>
凭什么他们不能住一间？他们本就应该住一间！</p>
“抱歉，没事了，谢谢！”唐惊程扭头就走，转身那一刻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她扶住墙沿拼命忍住，加快步伐进了电梯，跑，穿过顶楼漫长的走廊，手指颤抖地将房卡插进去。</p>
开门，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到几乎肝肠寸断。</p>
身子全是寒的，心里也是。</p>
唐惊程觉得自己永远不会为了这个男人哭，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p>
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虽然隔壁听见了也没事，可是她觉得不可以，哭出声就代表自己承认了某些事，所以唐惊程狠狠咬住下嘴唇，不然一点哭声从牙齿缝里漏出来，坐在洗手间的地上一点点抽泣。</p>
关略从洗手间出来，拿着浴巾擦头发。</p>
楼轻潇正坐在床沿解自己的假肢。</p>
“刚才有人来过？”</p>
“嗯，唐惊程！”</p>
关略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嗯，然后呢？”</p>
“然后她说没事了，就走了。”楼轻潇说完将假肢靠在床边上，抬头眼波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九哥，都这种时候了，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p>
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p>
关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楼轻潇睡裙下面的残肢，膝盖截面的地方因为长时间戴假肢已经发肿发红，又从云凌一路跋涉而来，接受腔的地方闷住气，破皮的地方甚至破皮溃烂。</p>
关略在心里闷口气。</p>
“以后别总戴这个了，坐轮椅挺好，何必为难自己？”</p>
这话一出楼轻潇就开始眼光泛湿：“九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我说过要与你并肩走进礼堂，我以后都不会坐轮椅的，你是不是现在打算要食言了？……”</p>
楼轻潇越说越急，淌着泪缠住关略的手。</p>
关略轻轻将她推开。</p>
她与她之间，他最终只能留下一个！又是这道左右为难的选择题，依旧是她们两个选项！</p>
可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p>
“轻潇，她有孩子了。”</p>
“那又怎样？我不介意你在外面养她的孩子，可是你不能抛开我…九哥，你答应娶我的，你三年前就跟我求过婚，如果不是因为唐稷我的腿也不会残，你怎么可以…你不可以……”</p>
楼轻潇情绪开始波动起来，字句散乱。</p>
她第一次感到恐惧，第一次感到自己快输了，快要彻底失去这个男人。</p>
“九哥，你是不是很想要孩子？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很喜欢孩子…你对阿喜那么好，你很喜欢孩子对不对？…没关系，我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们结婚之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p>
关略有些听不下去，或许这不是简单“一个孩子”的问题。</p>
“轻潇，你听我说！”他扶住哭得快要昏厥的楼轻潇。</p>
这事早晚应该给个了结，他做事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痛不痛，这一刀总该下去。</p>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能把她养在外面，但是有了孩子就不行。我知道你恨唐稷，但是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我答应过会替你报仇，苏闳治的命我肯定会取回来还给你。”</p>
这是他能为楼轻潇做的最后一件事，可她怎么能够接受？</p>
“不…我不要！九哥…我不要你替我报仇了，唐稷也好，苏闳治也好，我都不打算追究了，你如果喜欢她就养着她，我也不会介意，真的，我发誓，我会待她像妹妹一样，可是千万别抛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九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p>
楼轻潇哭到毫无尊严可言，她做了作为女人最大的让步，她逼自己忍受唐惊程的存在，忍受她腹中孩子的存在，甚至忍受关略的心里有唐惊程的位置，唯一条件是她能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p>
可是关略办不到，因为他知道唐惊程办不到。</p>
唐惊程的性格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这么怀着孩子不明不白地跟他纠缠下去。</p>
“轻潇，我很抱歉……”</p>
“为什么？九戎台哪个主事不是同时养几个女人，我不介意的，你是不是怕她介意，那我去求她，我去求她…”</p>
只要能留在关略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关略容不下。</p>
……</p>
时至深夜，唐惊程睡不着。</p>
正好套房的露台上也有个很宽的飘窗，她便坐在飘窗上抽烟。</p>
这是她到昆明之后抽的第一根烟，没想到却一发而不可收拾。</p>
原来很多东西并不是这么容易戒的，一旦上瘾，自己都控制不住……</p>
……</p>
楼轻潇哭累了，睡着了。</p>
关略替她把假肢收好，坐在沙发上抽烟，这一天他其实整个人都是飘的，那种感觉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就像整颗心被吊了起来，飘飘荡荡，却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p>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突然成了父亲，那个女人的子宫里正在孕育一条小生命，那是他的骨血。</p>
关略抽着烟，不免发笑，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可是脑中却突然闪现他和儿子站在一起的场景，对，儿子，他相信唐惊程会替她生个儿子，不过要是小女孩也行，反正他都喜欢。</p>
如果是儿子他会教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p>
如果是女孩儿他就使劲宠着，宠到她无法无天，将来才能让其他男人来疼，不过脾气最好别跟唐惊程那疯女人一样，太拧巴，有时候像刺猬一样蜇得他都疼。</p>
真是越想越远了。</p>
关略竟有些抑制不住，起身出了房间往楼上去。</p>
他觉得自己得去见见她，有些话得好好问问。</p>
以后她想怎样？她有什么打算？</p>
不过她想怎样他都随她。</p>
那一刻关略觉得自己能把这女人宠到天上去，他能把整个世界都拿过来摆在她面前。</p>
……</p>
唐惊程听到门铃声，从窗台蹦下来走过去开门，猫眼里瞧了瞧，果然是关略，手里还拿着小半截烟。</p>
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p>
唐惊程没好脸色，开了门。</p>
关略第一次心跳，对着女人心跳，还有些惶恐不安。</p>
“抱歉。”他赶紧将烟踩在脚底下灭了。</p>
唐惊程剐他一眼：“乱扔烟头！”</p>
“……”</p>
“不过反正这都是你的地盘。”</p>
“……”</p>
唐惊程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关略想了想，扫了扫牙齿。</p>
成，他不跟她扛，俯身下去将烟头捡起来扔进房间的垃圾桶。</p>
唐惊程抱着手臂，转身又蜇他：“你们完事了？”</p>
“什么？”</p>
“你跟嫂子啊？爽吗？做了几次，一次多长时间？”</p>
“……”</p>
关略无语，不过她爱蜇就蜇吧，他都依她，她高兴就好。</p>
不过唐惊程这话明显就带着醋味，关略受用，勾着唇将房门关了，转身看她：“难道你不觉得应该有些话要跟我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