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春寒料峭，北风从山岗那头吹过来，寥落的荒野上残存的积雪在融化。
旷野视线开阔，抬眼所见之处没有任何一处房屋，可偏偏在这傍晚时分升起了炊烟。做饭的是一支散乱的队伍，三五成群在空地上搭设着灶台，锅里煮着野菜汤，锅边热着糟糠粗粮。
“阿郎，这是你的面汤。”说话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子，面色灰黄、瘦如材骨，可一双黑色眼眸却如同精心雕琢过一般，令人过目不忘。女孩端着一碗热热的野菜汤，抓着两块巴掌大的粗糙面饼，来到张泽面前。
张泽此时正靠在一辆木制三轮推车面前，背东朝西，抬起眼来，先是看到女孩灿烂的笑容，再留意了她的目光，最后视线却是越过女孩头顶，望向了远处山边的夕阳。
“要落下去了！”张泽神色恍惚，眼神中看不见一丝明智神彩，有些痴呆。
“哎，阿郎还是老样子！”女孩见张泽接过面汤，本能而无意识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又说了一句：小心不要烫着。
比起瘦弱的女孩，张泽可谓是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听了女孩的话，也没回半句，只是大口喝着热汤，往嘴里送着干粮，目光却还是望着夕阳。
“就不怕把眼珠儿看坏掉吗？”女孩子笑着离开了。
旷野中晚饭已经准备妥当，处处飘着小麦炙烤后的香味，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野菜香，没有半点肉味，但每个人还是匆匆忙忙，津津有味地吃着。
女孩跟随着家人，在距离张泽十米开外的地方吃着晚餐，目光却不时瞥到他的身上。
“阿姊莫要再看了，再看阿郎也是如此痴呆。”说话的是一名半大的少年，比女子矮了一个头，同样瘦弱不堪，衣不蔽体，由于长期缺乏营养，脑袋似乎比同龄孩童大了几分，挂在纤细的脖子上，仿佛一脚就能将他踢断。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面黄肌瘦的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口中却说：“阿弟不要胡说，我……我是看着阿郎吃完了没，好收回瓦罐呢。”
坐在这对姐弟旁边的是一名妇人，时人早婚，这妇人年四十多岁，却是两位孩童的祖母，由于长期奔波，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
妇人叹了一口气，却不说什么。
那面色呆滞，远远地吃着面汤的年轻人是数天前孙女取水时救来的，据孙女说见着他的时候，此人正倒在山边，身边土堆一片凌乱，掩盖着壮士一半身子。
更奇特的是，女孩见到他时，心中大为震惊，盯着现场，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论怎么看，壮士身边高高的、硬实的土堆都不像是自然崩塌，更像是有人从高处重重跌落，用脑袋硬生生砸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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