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舟看着眼前的人闭着眼,泪却不停地向外涌,心猛地一惊。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柔软了……
她本来就是谢远舟曾喜欢过的人,喜欢的是她的脸,她犹如天籁般的声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这是做什么,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丫鬟和那运泔水的都指证你,纵我知道你还病着,也要先罚了你,更何况若是你真的要逃出府,岂是关上几天就行的?我是舍不得你才如此,以后,再不会这般对你了……”
谢远舟柔声道。
师秋荷听在耳中,心里冷笑。
她教过谢远舟即便是谎言也要柔声细语诚挚地说出,先别管内容真假,单是那诚挚语气也要让人相信他的真心。
师秋荷是真想试着相信谢远舟一次啊。
可惜信一次就是要命的。
师秋荷不说话,只默默地流着泪。谢远舟心情说不出的烦闷,找了帕子一边替她擦泪一边低声哄她。
以前的他何曾做过这种事,谢远舟不知道为什么,有多少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如今都为江沉雪做了,是她很特别还是自己不由自主?
谢远舟继续劝道:“沉雪,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的。”
师秋荷哭得越来越凶,最后干脆拿过帕子自己擦泪,闭着眼哑着嗓子道:“侯爷不是一直不肯相信我么?想来是我真的不值得让人相信吧……”
“你别说话了,对嗓子也不好,我……信你。”谢远舟想,当初她被护院带回来的时候眼里也未见惊慌神色,而逃走之前……虽然有些异常,但却实在没有要走的理由,至于三春,三春和她还有些仇怨,在关键时刻叛主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到底只是想看看,她的表现是什么罢了。
至于舒广袖……
面上看似不争不抢,却颇有心机,只是那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待她将事情闹大,赶出府就是,根本不值得费心。
就是眼前这哭着的人儿让谢远舟有些慌了神,他近日来的沉闷似乎都与对方有关。
然而即便是得了“我信你”这样的承诺,对方也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在哭着,眼泪似流不完似的,一下就烫到了谢远舟的手。
“别哭了。”谢远舟有些闷闷地道。
师秋荷现如今可以让江沉雪表现得喜怒无常,一切就源于谢远舟狠心将她关进柴房的那一刻。
她现在就像受了十足委屈并且心如死灰的女人,默默停下了掉泪,却不再睁开眼看谢远舟,而是疲惫地开口:“如今我嗓子已哑,不知能否复原,日后便是能唱歌,也再无心情。本以为进了侯府,不必过卖笑看人脸色的日子,却不曾想到头来仍是如此,当初是我高估了自己,以后,再不会了……”
“不会什么?”谢远舟问。
师秋荷淡淡地答:“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再不会恃宠而骄了。”
谢远舟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他本该发怒的。
在她说到“不必过卖笑看人脸色的日子,却不曾想到头来仍是如此”的时候,可仔细一想,确确实实是这样,江沉雪她依旧是歌伎,只不过客人从无数人变成只有他一个而已。
这样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呢?
看样子江沉雪都释然了,而自己,却有什么不满足?
于是,谢远舟轻笑道:“恃宠而骄毕竟不会长久,我很庆幸你现在能明白这一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也变得聪明了?”
“我也曾想过要一直糊涂下去,一直活在侯爷的宠爱里……”
师秋荷睁开了眼睛,泪犹在眼睛里打转,仿佛闭上眼就能落两行。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谢远舟,扯起了嘴角,似乎是无奈地笑着:
“可是……”
“侯爷给过我这种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