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是没有忍住,伸手握上了那冷得发抖的手,最后也没忍住,将自己的唇落在了那微微发白的双唇。
肖想了太久的珍宝,突然之间就这样落在自己的手心,心跳得不可自抑,那美好的拥抱和亲吻让他忘了所有,忘了自己曾经承诺过自己只是回来看看,只是回来看看。
门关上的时候,骤然空了的怀抱,他终于清醒过来。
黑暗中隐藏的绝望,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连承诺都无法说出口的人。
可是有些事情碰不得,碰了会上瘾,比如毒品,比如司琴。
不过三天的时间,他却仿佛过了三年。
大半夜驱车三个多小时,只为了见她一面,却连告诉她“我想你”都做不到。
他看着她笑盈盈地冲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下还是一双家居的棉拖鞋,头发也是乱哄哄的,那样的迫不及待让他几乎忍不住将所有的思念说出口。
可是最终,对着她渴望又希冀的眼眸,他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听说毛尖山的日出不错,你看过吗?”
你信吗?
只是来看日出的,然后顺道路过来看你。
你信吗?
他连自己都不信。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只是想要回来看看而已,而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所以,还在奢求什么呢?
奢求什么呢?
他奢求天长地久,奢求司琴白发苍苍后的容颜。
可是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甚至连多看她几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是听不懂她的暗示,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可是却还是那么残忍地让她的等待落空。
他站在她屋子的门口,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可是那么寂静的楼道,他能够将她一下下的抽泣声听得一清二楚。
尼古丁一点点地渗入呼吸道,他只觉得满口的苦涩。
门拉开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三十五年来修炼的理智完全奔溃了。
他不想去想从前,也不想去想将来,他只想在现在,抱她,吻她,和她一起欢愉。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还是开了口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站在那里,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其实不喜欢抽烟,可是只有香烟能够让他理智一点,也让他能够残忍一点。
他想,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残忍了。
明明知道她的第一场爱情挫败不已,却还是残忍地将她的第二次爱情摧毁。
他看着她一点点苍白的面容,心痛如绞,却也只能看着她忍着眼泪地跟他说再见。
高跟鞋被她踩得“咯咯咯”的响,就好像那一天她在那竞选台上一样的自信高傲。
可那颤抖的双肩最终还是出卖了她,他坐在车里,看着她渐渐的走远,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也也走到了尽头一般。
他已经料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那时间少得,他连想好好地和她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知道不应该,可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从医院跑了出来,跑去b市见了她。
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她瘦了很多,他也瘦了很多。
车上很沉默,放cd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的
他想他或许没有机会将那样的三个字亲口对她说出口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尽管知道,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那是他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心计。
她开口问他歌名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跳那么快。
前面是红灯,他停了车子,转头看着她,开口先将“because”说了出口,停顿了半响,才继续开口:“iloveyou”。
时隔那么多年,他最终还是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了,尽管他知道,她或许不知道,这是他特意对她说的三个字。
分别的时候,他看着她转身走进房间,全身的骨头仿佛被人紧紧地抽打一般,她没有转身,就好像那一晚她离开一样,不纠缠也不拖泥带水。
可是他却忍不住,也不甘心,却又那么的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就是生死了。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去吻她,她抬手回抱着他,那样的顺从更是让他无比的绝望。
他痛恨上天,给了他们相爱的机会,却连那样的时间都懒得施舍。
病痛已经折磨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很想拔了氧气罩,想让自己在她的记忆中存留得更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是他已经弱得,离开了那氧气罩,他连再看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看着她从门口走进来,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对着他微笑,强迫着自己开口假装若无其事:“嗨。”
嗨,司琴。
这是他认真地闯入她生活说的第一句话。
他有好多的话想说,却又什么话都不能说。
他从来都知道她很聪明,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如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他努力地开口问了一句话:“你爱我吗?”
然后她浑身一僵,却还是看着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回答:“不,我不爱你。”仿佛生怕他挺不清晰,又开口重复了一句:“我不爱你。”
那重重的咬音,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她啃咬着一样。
可是他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勾起了唇角。
眼皮一点点地合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她趴在那桌子上,睡得香甜,他伸出手,指腹落在那柔软的双唇,仿佛吻在了他的心上。
这大概是他做过最为自私的一件事情了,这样莽撞地闯进她的生命,然后又这样强硬地逼着她不要爱他。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晚送给她的项链里面是他五年前手术取出来的骨头;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晚,那戒指盒在他的手心几乎被他碾碎。
她更加不会知道,有一个叫徐成易的人,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十五岁的她。
她不知道,他知道,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