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很羡慕她吗？”莉塞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那就是未来的你！”快银语气生硬。
莉塞特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你觉得像吗？”她问。
快银语塞。
莉塞特早有预料地冷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那是未来的我。”她徐徐呼出一口气，“你觉得我该开心？因为她的存在代表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对我来说只代表我知道了……”
她眼睫颤了颤。
“死期将至。”
空气因为她的话语凝滞冰冷下来。
“我没有时间。和你的女孩不一样，我没有她的运气，”莉塞特垂下眼，“而她则拥有无限的可能。”
她断言：“她值得更好的。”
彼得抿了抿唇。
这就是自恋，但自恋得让他无法反驳。
莉塞特正垂眸看着他，万千灯火落进眼瞳，仿佛倒影星辉遍野的明镜，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狈，让他莫名想起他的地下室，想起他从未上过正式的学校，想起他过去其实并没有朋友，想起一切不想被戳穿的低落和消沉。
那并不是刻薄，但也足够寒冷刺骨。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说什么？我尽量记住告诉莉塞特。”他声音低了下来。
谁知莉塞特却忽然笑了。
“你真的想知道对吧？”她歪头问。
快银闷闷地点头。
他不太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只是无端觉得低落，以及遥远。
得到肯定的回答，莉塞特微微低头，亲了下他的唇角。
……卧槽？
剧情转折太快，快银觉得自己大脑运转速度跟不上。
前一刻他在被威胁，下一刻就……
触碰浅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蕴含其中的温柔意味却真实不虚，这让彼得惊讶地睁大眼睛，傻傻看着莉塞特。
“你知道好奇的代价吗？”莉塞特好整以暇，“晚了小朋友，想要知道就要背负起秘密的重量，现在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了。”
她说：“作为我的死神，你是不是太无知了点？”
人绝望到了极点会做出什么？莉塞特盯着青年的眼睛，想，自己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有多残忍。
从一开始，莉塞特就不觉得自己只能在无尽的噩梦循环里沉沦，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的失败者。
只要有争取到更多东西的可能，她也会去设计、去攫取、去抢夺，只有那样她才能拥有她想要的未来。
她还有那么多想看的，想实现的，想得到的，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去见尼德霍格，设计他保管她留给未来自己的灵魂宝石，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并不绝望，因为她知道她有未来。
但是——
莉塞特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出声。
“这里不是过去。”她说，“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会知道我的时间轴的单一的，确定的，无法更改的。你以为你回到了我的过去对吗？怎么可能，任何穿越时空的现象都会创造出平行宇宙，而对我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够修改我的过去，也没有人能够操控我的未来。”她平静至极，“是的，对于这个维度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里不是过去，这里只是一个为你而存在的平行宇宙。”
莉塞特说：“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但等你离开这个宇宙也会消失，我也是。”
莉塞特说：“所以知道了吗，我的报丧鸟？”
莉塞特说：“是你杀死了我。”
她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抱负，还觉得自己拥有希望，然而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属于过去的幽魂，无论未来的自己如何，现在这一刻的她都即将不复存在。
绝望吗？莉塞特不觉得。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要对自己的死亡露出微笑？
“……”快银沉默了一会。
他抬起手，擦了把脸上的酒水，莉塞特漠然看着，不曾提防快银忽然伸手按上她的肩膀，手臂一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右手胡乱拍拍她的脊背：“……对不起。”
“……”鼻梁正好撞在他肩上的莉塞特疼得不想说话。
她应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或者按照之前的想法打击他的自尊和自信，天知道她有多羡慕未来的自己，为什么她能有了解她的人存在？
……但是真的很久了。
查尔斯从不触碰她，玛丽安娜对她的拥抱带了□□的色彩，再往后她一直是孤身一人，缺失本我也没有想要与人建立联系的*，干脆就拒绝任何接近，按着自己理想的模板改造自己，出落成风度翩翩的强者形象，让人望而生畏。
“……滚吧。”半响，莉塞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撑着地面抬起头，左手捏住快银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他的唇，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攻城陷地地扫荡，温柔却又强势不容置疑。
仿佛有谁按下了“清除”键，快银脑袋里一下空白，可怜地傻在原地。
莉塞特说到做到，亲完就扯起快银的衣领，拖着他走到露台栏杆边，把他推上去，随即手一松，任由他向后倒去。
“替我带个口讯给她。”
“带什么？”快银还没回过神就要自由落体，他急忙抓住栏杆边缘，艰难地问。
莉塞特慢条斯理地将手放在他攀住栏杆的手指上，一根根掰开。
“口讯。”她点点她的唇，意味深长，“给你的奖励。”
……惊呆了。
下一秒，快银直直向着地面坠落下去，风呼啸着灌进耳中，他望着不断远去的露台，和倚在露台上懒懒地向他挥手的莉塞特，思绪乱成麻线。
再见。他看见她做出这样的口型。
夜空骤然撕裂开巨大的裂缝，世界在他头顶上方破碎，高楼灯光星空纷纷旋转着被卷入黑洞，然后远去，消失在漩涡的尽头。
莉塞特说得没错。这个宇宙在崩塌，而他则再度进入了来时的漩涡通道，向着未来坠落——
高空坠落摔在地上是什么声音？
快银摔得浑身都疼，仿佛能听见全身上下骨骼的悲鸣。
他吸着凉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扭头，顿时心里一咯噔。
上帝，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在他对面，白发少女一身正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边摊开文件，脸上写满惊讶。
几秒之后，莉塞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她镇定地说，“等我看完这份文件。”
还在做心理准备的快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