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小声道:“嘘,别喊这么大声。”
那边姨妈已经摆好了饭菜,言晏的是一碗清淡的阳春面,她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油腻的东西自然也吃不下。
孩子的是一碗胡萝卜泥青菜肉末粥,还有一个薯泥卷心饼。
姨妈搬来一个小凳子,让他趴在椅子上自己吃饭。
言晏转过头,有些惊异道:“他自己会吃饭了?我上次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喂呢?”
吃的正香的小灰灰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神色一变,把小勺子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过来。
“他呀,还拿不住碗的时候就会自己吃了,肯定是想缠着你才让你喂的。”姨妈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继续吃。“我们给他喂还不乐意,给他一小碗炒米饭,他能给你撒的遍地都是,跟种饭一样。勺子扔在一边,拿手抓着吃,吃的满嘴满脸满衣服都是。”
言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低下头去吃面。
姨妈继续道:“他一两岁的时候我们教他要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比如吃完零食的袋子、喝完饮料的瓶子还有擦过嘴的纸巾之类,他倒是学的挺快,整天在房间里转悠着找垃圾,开始的时候还要拽着我们看他扔。后来大家都忙,他就自己去扔。但是家里动不动就找不见东西,就是那些小东西,什么钥匙啊、遥控器呀、钱包啊、打火机,甚至连你姥姥的眼镜盒、你姥爷的药瓶子都不见了,结果都是在垃圾筒找着的……”
言晏不由得笑了,可是心里却泛起一抹酸楚,没敢搭话,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那些时光她都没有参与过,现在听起来只觉得无端的难过。
她低着头继续吃面,眼泪‘啪嗒’一下落在了碗边。
姨妈继续道:“这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最皮了,那会儿家里雇了两个保姆轮流看着,就怕他跑到哪里给摔了或者磕了。你说这小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一天那么大的精力?从早闹到晚,把客厅当足球场,一天到晚跑来跑去。还有啊,有段时间他爱爬楼梯,是真的爬不是走。你妈怕地毯上有细菌,找来工人全部换成了新的,还让保姆每天拿吸尘器和除螨仪各吸一次。”
“要是只爬楼梯也就算了,就当锻炼筋骨呗!但是你知道这小家伙怎么爬?他爬上去要下来的时候不敢下,就头朝下往下爬,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这要是一个跟头栽下去,那还得了?保姆也得喝个水上个洗手间吧,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全都看着他。我们就给楼梯口做了两扇小门,人忙的时候就扣上不让他上,结果不到一个月就把那小门给摇坏了。”
“等把门卸掉后,他立刻就精神了,也慢慢长高了点,不用再爬着上楼了,可以迈开腿上台阶,可是下楼不敢下,就抱着栏杆倒着下……”
言晏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道:“那样下楼太危险了,有没有摔着?”
“没有、没有、没有。”还不等姨妈说话,小灰灰立刻摇手道。
“他哪里还记得呀?不过真没摔到过,我们都万分留心着。但是他有一次从床上往下跳,结果崴了脚,可把我们吓坏了。”姨妈现在想起来心还突突直跳。
言晏已经放下了筷子,有些紧张的问道:“把脚给崴了?严重不?”
“妈妈你看,我好着。”他站起来,甩了甩右脚道。
“现在肯定好了,这都多久了呀?那时候哭的什么似的,不过从那以后尝到了苦头,可是变乖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乱蹦乱跳了。”姨妈道。
“妈妈你看,我吃完了。”小灰灰忽然举起了他的小碗,冲言晏晃了晃。
言晏原本还揪着心,却突然被他这个傻兮兮的动作给逗乐了。
“我看看?”她探过身来瞧了瞧空碗,赞许道:“小灰灰真棒,乖乖吃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她又抬起头问姨妈,“他平时吃饭也这么听话吗?我怎么记得有人说小孩子都不爱吃饭,要变着法的哄呢?”
“我最爱吃饭了,吃饭能长高高。”不等姨妈回答,他就立刻举起那个小卷饼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着。
“天啊,这个孩子这么好养活吗?到底是跟了谁?”言晏有些哭笑不得。
“肯定是跟了你,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省心。”姨妈道。
言晏笑了一下,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妈妈,你也吃。”旁边的小灰灰举起他手中咬了一口的卷饼道。
言晏低头咬了一小口,道:“真好吃。”
“那你再吃。”他奋力举着胳膊道、
“妈妈吃饱了,小灰灰自己吃完,才能长高高哦!”言晏道。
“看来,你一回来这小家伙就把我当隐形人了。”姨妈开玩笑道。
“姥姥也吃吗?”小灰灰立刻转过去,仰着头问道。
姨妈忙道:“姥姥不吃你的,厨房还有呢!”
因为家里的地址已经暴露了,言晏这会儿肯定不敢回去,所以就在这里呆着,让姨妈先回去了。
言晏给小灰灰洗过手后把他带了出来,道:“你现在阳台玩,妈妈去洗个澡,一会儿出来再陪你。”
“那我也要洗。”他拽着她的衣角撒娇道。
言晏忍不住笑了,弯下腰来凑到他脖子上嗅了嗅,道:“一点儿也不臭,不用洗的。”
她又解释道:“而且你是男孩子,只能跟哥哥弟弟爸爸爷爷这些人一起洗澡,不能跟姐姐妹妹妈妈阿姨一起。”
“可我没有哥哥弟弟,爸爸爷爷也不在。”他撅着嘴道。
言晏有些语塞,想了想道:“你要洗也行,那妈妈给你先洗,洗完了再自己洗好不好?”
“那妈妈先洗吧!”他很是大方的摆手道。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自己先玩,妈妈一会儿就出来。”言晏又给他交代了一番,这才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卫生间。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隔着门说话,她听到他在外面大声唱儿歌、背诵学到的名词等,后来水声太大就听不清了。
言晏洗完澡吹干头发拉开门出来了,正准备喊小灰灰的时候,猛地一低头却发现他睡在门口的防滑垫上,小小的缩成了一团,跟猫一样睡的正香。
她吓了一跳,忙把脚收了回来,有些心有余悸的念叨着:“怎么能睡这里?被妈妈踩到了怎么办?”
垫子上还有拖地后留下的水渍,所以他衣服上有点湿。
言晏忙把他抱到了卧室,给换了干净的衣裤,心里暗暗琢磨着还是借一个或租一个车吧,他要跟就把他带着好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小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黏着妈妈?在她的印象里,对幼年时的回忆一片模糊,反正一定不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就是了。
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她吃完饭时就有点困,洗澡时也在打呵欠,现在一看到小灰灰睡的这么香,更是有点支撑不住,连打个电话的精神都没有,给他换好衣服后便搂着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