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愣,随即道:“听闻,极重。”
元隆帝坐在龙撵上看着宫道,行了不过几丈远,脑子里却已经一幕幕闪过元戊端从儿时到他在议事殿里申请领兵时的模样。
龙撵即将拐入御乾殿时,元隆帝突然开口道:“让太医院去贝子府,把人好好儿医治好了。”
“奴才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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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十月,元戊端谋逆案仿佛没有拉开便已卸下帷幕。边境军柳城兵留边境不发,连回宫述职一事都已免去。
朝堂以为属于柳城兵领兵的时代已然过去,哪知无论朝堂如何上书举荐新的将军,却都被元隆帝留中不发。
一时间朝堂猜不准元隆帝的想法,渐渐也不敢再举荐。
怕逆了元隆帝的鳞再雷霆震怒。
金秋十月,满堂芙蓉花开,簇拥在贝子府,只是贝子府人丁冷落,除了老总管丁福以外,便只剩下三四个宫女儿伺候。曾经虽不受重视,却从未有过如此冷落的王府,如今满室花开,伴随杂草,总是这几个人清扫也清扫不完的。
安晏已在三天前醒来,太医院总是吁了一口气,虽然是罪臣,可毕竟是元隆帝金口玉言要求必须治好的。
太医院刚派了人过来时,便被安晏的伤病严重程度给惊住。各种名贵草药一副接着一副的煎,喂了安晏喝下便又吐出,可吓坏了这些老御医。
好在,军中一直为安晏医治的郭军医始终伴随在侧,因为熟悉病情,医治起来要方便很多。
这日,太医院院使杜云义亲自为安晏又诊了脉,临抽回手时,却被安晏捉住。
这些时候的重伤,叫一直丰神俊朗的安晏憔悴瘦弱甚多,他面无血色,握着杜云义的手腕,勉强起了半身,道:“杜太医,吾想求问一下……兰贵妃病逝时,杜太医可在身侧?”
杜云义看着刚刚从鬼门关走完一趟的安晏,暗暗叹息,道:“在。”
“兰贵妃是病逝吗?”安晏看着杜云义,问的却是杀头大罪的话。
杜云义心底一颤,脱开安晏的桎梏,俯身行礼,道:“是。老臣告辞。”他收拾药箱片刻都不肯停留便出了安晏寝殿。
安晏斜依在床边,看着杜云义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身影,慢慢笑起来,而后是苦笑,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
傅凌送了杜云义转回看看安晏时,便瞧见安晏趴在床边咳的几乎喘息不过。
傅凌冲向安晏,伸手安抚了好一阵,见安晏丝毫没有休止的意思,转身想去将太医追回来,却被安晏一把抓住。
傅凌跪下看着安晏,安晏又狠命的咳了好一阵,将本来无血色的脸,竟咳出几分红润。他死死拽着傅凌,红着双眸看着傅凌,道:“父皇,褫夺了我的爵位,又褫夺了我的国姓,是吗?”
傅凌忍不住红了双眼,他不敢点头,生怕这一点头将安晏所有希望全部浇灭,好不容易救醒了,又出了岔子。
安晏嘴角一挑,眼泪落下,道:“是我的懦弱才连累了母妃和妹妹,边境卖命杀敌却换来父皇如此的冷漠狠心。罢了罢了,我也不屑什么国姓。只是,这仇,我却不能不报。”
傅凌不住点头,道:“王爷放心,王爷养好伤,需要做些什么,属下万死不辞。”
傅凌起身扶安晏躺回床上,这段时日过得异常难堪,除了元戊清让人暗地里送些银两支撑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人愿意伸出手帮助安晏。
经此一事,傅凌也知道,若是手里无权,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不欺侮你便是好的了。
安晏躺在床上,喘息好久才慢慢平复,他看着傅凌,道:“还能出的去吗?”
自然软禁,府外定有看守。想要与外通信,很是艰难。
但,并无绝路。
傅凌倚在床侧,低声在安晏耳边道:“王副将军带兵回边境前,留了一条信路,从咱们王府后院围墙下朝外递送,每日王副将军都会派人来看。只要石头下压了一红色纸片,他便知道有消息要送往边境。”
安晏微微点头。
傅凌又道:“看守王府的,是禁卫军王禄统领的人,可在京都内传递消息。”
“你以后要改改称呼了。”
傅凌一愣,随即明白。他握了握拳头,道:“主子放心,陛下迟早知道咱们是被冤枉的,会为主子洗冤。”
安晏自嘲一笑,道:“冤枉。”
傅凌见安晏这模样,心底也是酸涩,道:“兵部尚书刘大人一直都相信主子是被冤枉的,还有柳将军,现在身份尴尬不便直接觐见,可也一直与王府递送消息,让主子放心。”他又压低了声音,“边境军与主子始终同在。”
安晏看他一眼,许久突然一笑,道:“此刻你,才是大逆不道。”
傅凌已经许久不见安晏这不掺杂其他的笑容,当即酸了鼻子,低头不敢看安晏。
安晏怎能不知这从小跟在自己身侧的贴身侍卫心底在想些什么?
他拍了拍傅凌的手,道:“你放心,吾必然有朝一日重返朝廷。将曾经害母妃,妹妹,吾之人……”他看向傅凌,满目杀伐,一字一句道,“一一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