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月咬牙一笑,之前那妩媚神色早已烟消云散,眼中尽是灭此朝食的果决。
剑近,掌及,凤起舞!
沈醉月旋腾而起,脚下青砖片片碎裂,碎片被气旋带起,将身周笼罩成灰蒙蒙的硬壳一片。而在此当中,一道银光击出。
先至的张凌风丝毫不敢懈怠,不再幻化什么剑,对此生死一击,除了以全力一拼,绝无招取巧之幸。
“当!”
一声巨响,张凌风向后飞开,空中撒出点点血沫。
但沈醉月也不见得占得了多少便宜,左手的短刀被打飞开来,刚才凝聚的真气也被冲散过半,刚想再进一步了结了那老道,大和尚的全力一掌又扑至面前。
“砰!”
再是一声闷响,慧理退开五六步,之前一直死死憋着的一口血再也捂不住,从嘴里喷了出来。
沈醉月的左手拼过一掌,疼得快要断了似的,胸中的一口血涌到了喉头却被狠狠地压了下去。此等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右手短刀一翻,脚下一沉,便要鼓起最后一丝气力结果了这两家伙。
“妖女,纳命来!”
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同时划出一道闪电。
沈醉月来不及想,更来不及看,右手短刀一迎。
雷落,凤坠。
短刀应声折断,那五彩翩翩的身影如被千斤大锤轰击一般,向身后像箭般射去,撞翻两个炉鼎,弹落到广场中央之前表演的红色舞台上。
“噗!噗!噗!”
好个沈醉月,果然如凤凰一般宁可焚成灰烬,也绝不低头屈膝。刚落地便要弹起,可膝下一软,胸中一痛,连连吐了三口浓血,瘫倒在地上,却是连站起都难了。
“葛道兄,幸亏你及时赶到。”慧理和尚向着搀扶他起来的一位道士合十道谢。
这位刚刚一剑击退沈醉月的道人,甲年纪,一身黄褐道袍,慈眉善目,颌下短须三寸,原来竟是合皂山灵宝派的葛胜葛道长。
“大师言重了。贫道来晚,请勿怪罪。”葛胜轻声应道。
“叙旧稍后,现在当务之急先把这妖女除了再说!”张凌风擦了把嘴角的血痕,持剑走近说道。
话说完,提气,跃起,长剑直直向着舞台上那彩衣身影刺去。
沈醉月全身剧痛乏力,莫说抬手应招,就连翻滚躲闪都做不到,面对这夺命的剑寒,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噗嗤!”
利剑入肉,正中心脏,衮衮的热血像是裂壳的火山,喷薄而出。
沈醉月睁开眼睛,脸上有温热的水珠滑下,嘴角似有淡淡血腥的味道,但自己却没有丝毫痛楚。
一个禁军打扮的身影,横挡在她面前,胸口还插着一把剑。虽然剃掉了标志的老鼠须,但那小眼塌鼻薄嘴唇,还有那横肉滚圆的面孔,却正是紫嫣楼的表面东主——冯四爷。
“老冯!”
沈醉月失惊大喊,从后把仰倒的冯四抱住,刚才临死都依然毫无惧色的绝美媚眼里,此刻竟充满了恐惧、担忧和不舍,眼角流下的泪水混杂着脸上冯四的血,像粉色的珍珠,一颗一颗豆大地往下掉。
冯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躺在沈醉月的怀里,满满都是幸福的笑容,一只胖乎乎的手努力地往上抬起,嘴里轻柔地说道:
“月儿,你真、真......美......”
手刚触及脸庞,一顿,便是颓然落下,再也一动不动了。
那边厢,寒鳞一人硬抗智空和司马静修二人。
如果说之前朱雀那边是以技定胜负,那么青龙这边就是实打实的以力分高下了。三人皆放弃了其他招式上的较量,纯用内劲一决生死!
智空的金刀早已被亢手手硬生生折断,如今运起大慈混元功,一掌推出,身上的僧衣像裹进了风团那样鼓起,咬牙瞪眼,光头上的细汗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竟然蒸发起袅袅青烟来;
司马静修也不好过,一掌拍在智空的背上,双脚已经塌碎了厚实的青砖,深深地砸进了下面的底土里,不断攀升的内劲催吐刺激了刚才的内伤,为防泄了真气,一口浓血在胸中口中来来回回地翻腾,几欲喷出;
而寒鳞,脸上早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优雅,那张仙气的脸如今也如凡人一般青筋凸显,双眼中红丝密布,嘴边轻微的溢血不知是银牙咬唇而出,还是喉头压抑不住而出,但微微颤抖的后背上腾起的轻烟表明了这一仗如今到了生死的关头。
“大师,上!”
司马静修率先大喝一声,一口浓血压抑不住喷在了智空的背上,同时双掌发劲,全身的真气排山倒海地涌向智空。
智空感受到背后的汹涌浪潮,根本不敢纳入自身气息周天,以身体为向导,加上自身的内劲,合二为一,一同拍向寒鳞。
寒鳞像一只被公牛撞飞的斗士,虽然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牛角,但脚下却像溜冰一样止不住地往后飞退,内劲灌至脚底,压得一路的厚石青砖翻起两道深入底土的沟壑,身上的青衣沿着之前破开的口子碎裂开来,片片倒飞洒向身后,好似青龙被剥落的鳞片。
“哈啊——!”
大喝一声,脚步陡然止住,再抬起头,那张脸已经不再是凡人,而是从地狱深渊爬起的修罗。
“你们打够了吧?该轮到我了!”
嘴角挂起一道魅邪的弧线,寒鳞双掌内劲如龙跃深渊般激射而出。
乾卦,上九,亢龙有悔,即是龙跃九天之上,奔至极高尽头,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亢龙已出,只是不知对手是否有悔了。
智空和司马静修完全没想到寒鳞竟然强悍如斯,不但能接下二人联手,更是将最后一招藏于后手至今,大惊之下,内息紊乱,被眼前这吞山噬海的内劲强推着往后倒退,和之前二人逼退寒鳞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快了!
司马静修之前的一掌已经几乎将体内的真气完全放空,如今若不是智空承接了寒鳞绝大部分的掌力,他早已经被震得经脉寸断了,此刻实在撑不下去,又是一口浓血喷在了智空的颈脖上,双腿一软,就要跪了下去。
正当这个关头,一双大手拍在了司马静修身后,一道雄浑霸道的罡气从掌中传出,透过司马静修传到智空,再猛扑向寒鳞而去。
”亢龙上九“——寒鳞此招一出,就是毫无保留,如今对手再下重注,便再也扛不住,喷出一腔血雾,被震得高高飞起,同样跌落在那场中央的红色舞台上。
“道恒大师,多谢了!”司马静修死里逃生,连忙向身后身披袈裟的胖矮和尚持掌致谢。
那矮胖的和尚,原来便是律宗净业寺的道恒和尚。只见他微笑着点头应过,掌心却未离司马静修的后背,缓缓地将真气注入,暂时止住了他的内伤。
此时,从广场的高墙上,又翻进了三个身影,和着之前场内的六人,一并跳上那舞台,东南西北四边站住,团团地把中央的两人围了起来。
沈醉月眼里似乎完全没有这四面八方的敌人,定定地望着怀里冷去的冯四,腮边的泪痕在寒风中已成了霜,脸上平静如水。
而寒鳞的脸上则尽是狰狞和不甘,几次想提气爬起,最终都只是逼出一口鲜血,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刚刚才赶到的一位大和尚合什上前,“两位施主,如今可否有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两位能就此放下屠刀,摒弃魔道,老衲愿意作保让两位安然离去。”
“呸!”
一口混杂着血沫的唾沫吐到了和尚脚边,寒鳞挣扎着踉跄半跪起来,十指将散乱的长发往脑后整理梳直,那优雅淡然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亢龙不回首。即便你是佛祖降世,也休想让我寒鳞低头!”
“虚云方丈,对待此等邪魔妖道,何须罗嗦太多!”性急的智空抢出喝道,“依我说,此等魔门妖孽,就当除恶务尽,杀个干净,现在......”
突然间,智空感觉眼前有数朵白飘过,光头上忽而一凉,用手一摸,再抬头一看:“下雪了?”
之前还如同被抽了魂似的的朱雀,陡然间仿佛魂魄回来了一般,抬头看天,用手接着雪,身子轻轻颤抖着:“他,终于来了。”
雪,这次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