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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万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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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墨城奉姑母之命追踪当年纪淑妃的踪迹,当他寻得张晓柔的身影时,刚好见她从万丈悬崖上摇摇下坠。

万兽崖,高万丈深千尺,谷底聚满各种飞禽野兽,曾试图进入谷底的人无一生还。

万墨城本已安排好一切,甚而想到用偷梁换柱的障眼法来应对姑母,他精心布下的局,密密缝织的网却在张晓柔坠入崖底的那一刻彻底破碎。

心痛,他以为自己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早已不会再有任何波动的情绪,可怎么还是会这样痛?像是有人拿着刀片一下一下把他的心剐成碎片。

这样的情绪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才有过吧。是他的娘亲被大夫人的侍女扇耳光的时候?还是娘亲抱着他一起关在小黑屋里几天几夜滴水不沾颗粒未进,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圈的时候?那么遥远的记忆,他早已记不大清或许根本是想要刻意忘记,可是这样疼痛的情绪却勾起了同样悲痛的过往。

万墨城的娘亲本是国舅府中一位侍弄花草的丫鬟杏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生得聪明伶俐又一脸的天真浪漫。国舅爷万江涵酒后乱性,见到杏儿颇有几分姿色便强行收入房中,自那之后却撒手不管,只当是府里全没这个人。

杏儿名节已失,大夫人虽知晓此事却因着杏儿身份卑微,并未把她收作妾侍,反而将她远远地打发到柴房干些粗活。意外的是只那一晚的良辰春宵杏儿便有了身孕。当她发现自己肚里已有了国舅爷的孩子时,想要打掉也为时已晚。最后在同乡姐妹的照料下艰辛生下了万墨城。

尽管是生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家之主只顾自己花天酒地,整天烂醉如泥,哪有半分心思放在杏儿母子身上。倒是大夫人,掌管着一家起居,生生把个国舅府打理得有条不紊。她本是士大夫之女大家闺秀,无奈父母之命嫁与万江涵。本想着国舅爷乃是当今宠妃万贵妃的兄长,也算是飞上枝头嫁入皇族。谁知万江涵生性奢靡懒惰,整天拿着国舅爷的俸禄纸醉金迷沉于欢乐场,其他一概不理。

大夫人本就心高气傲,嫁与万江涵这样的酒色罐子自觉不甘。也曾试着在贵妃面前哭诉,想着贵妃劝说一下自己的夫君,他总会听的。谁知万贵妃一概地偏袒她的兄长,倒指着自己没有见识,小肚鸡肠。吓得大夫人从此再也不敢吭声,只得任由自己的夫君在外逍遥玩乐。任他沾花惹草,青楼里的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只需做好国舅府的正宫,熬到她的长子继承爵位另辟府邸,自己也可安享晚年。

哪知这一次的偷腥却在府邸中她眼皮底下上演,这些卑贱的人眼里可曾还有她这个大夫人?本想着将那贱婢打发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却又背着她偷偷生下个孽子,令她颜面尽失,真是要造反了,连一个卑贱的侍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惊怒交加中,她多年所受的委屈与不甘全然发泄到杏儿母子身上。

虽是母凭子贵,杏儿成了国舅爷的妾侍,可她身份卑微又无所依靠,明着是主子,暗地里连大夫人身边得脸的丫鬟都要比她尊贵。有了大夫人的旨意,国舅府里任谁都能踩她母子一脚。

见风使舵,附炎趋势最是大家里的行当。以前那位开朗活泼的少女已不在,杏儿总是沉默寡言小心翼翼,过得战战兢兢,她受苦不要紧,可总不能伤害了她无辜的孩子。一旦行差踏错,换来的可能是一顿拳打脚踢,亦或是关在偏屋里几天几夜,再或者她连着孩子都会饿得晕死过去。

那样孤苦无助的日子,直到万墨城长到七岁,他六叔的到来,命运的轨迹才悄然发生改变。

万江锦,当今宠妃万贵妃的六哥,若说万氏一族有谁能在朝廷呼风唤雨,那非万江锦莫属。

这位看似气度不凡的温润公子,在朝政中颇有雷霆手腕,就连一向得宠的万贵妃也需忌惮三分。

河北大旱,朝廷下发灾粮,各层官府层层扣押,中饱私囊,最后到百姓手中的只有一口稀粥甚至只剩一口米汤,而流民却越聚越多,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万江锦受皇上旨意下查灾银去向,微服私访寻着线索找到探取灾银的贪官污吏,证据确凿时就地惩治,竟是上至吏部的尚书郎下至当地的知县,凡是有贪取灾银之人无一放过。最甚者,效仿太祖剥皮惩贪。将搜刮灾银最多之人活剥皮囊,里边塞满稻草再缝制起来悬挂于城墙。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大家惴惴不安时也无人再敢妄想灾银半分。

自此聚集在各地的流民得以安生。圣心大悦,虽对万江锦的狠辣手段也颇觉残忍,但自开国皇帝明成祖始便有剥皮惩贪之刑,况且数万百姓的生存去向得以解决,终是功劳居多,加之万贵妃整天吹着耳边风,宪宗一时兴起,竟连升万江锦位及丞相之职。朝中虽有人不满但一想到万江锦的手腕也不敢明着反对,只好暂且忍气吞声蓄势待发。万氏一族的势力更是日渐增长。

自此朝中暗流汹涌,以德庄王朱见潾为首的皇权派,以太子傅熊承德为首的东林党人和丞相万江锦为首的万氏一族。各派明争暗斗此消彼长数年竟也无一派独大。

万江锦自知万氏一族并无甚将相之才,能独得圣恩隆宠,免不了后宫万贵妃的功劳,可这荣宠家族的背后也不过是在皇权的庇佑下苟延残喘。多年的党派斗争早令万氏树敌众多,而贵妃自长子夭折后伤心过度,加之年纪渐长早已不能生育。一旦江山易主新帝登基,他们万氏一族还能否残存也未可知。好在贵妃在后宫独得恩宠,当今圣上暂无一子,趁这时机是该发展一支精良暗卫,就算哪天万氏一族遭遇大敌也不至于像棵空壳大树一击即倒。

大夫人三十年华,国舅爷万江涵想着夫人平日里多有操劳,亦想着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寻些歌姬舞女收入府里,供他消遣。故而趁夫人生日之际,大办宴席,邀请了诸多亲朋好友,以慰夫人平日辛劳。

这日,国舅府里张灯结彩,铺天盖地的一派喜庆。

大夫人和万江涵端坐于戏园的正中间,依次是府里的大丫鬟翠儿侍奉着长公子站立于左首边,再者万江锦挨着兄长坐于右首,其次依着辈分排行挨次坐着各房亲眷等。

戏台的两侧则是各地来访的亲朋友人,一时间,国舅府里真是堪称热闹异常,好不气派。

台上正弹唱着一出西厢记。

“地生连理木,水出并头莲”,扮演红娘的优伶嗓音清甜,唱词婉转动人,身姿纤柔窈窕,回眸间尽显柔情百态。看得万江涵心潮澎湃,肥头大耳的脑袋左摇右晃,只那一双鼠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小红娘,肥胖的手指不禁一起一落,咿咿呀呀嘴里跟着哼唱起来。

大夫人瞧在眼里,满脸的鄙夷却也不好发作,只强作欢笑招呼着自己的长子吃着瓜果蜜饯。兴许在她眼里,儿子才是她一生的寄托也不免多加宠溺些。

万江锦本就不喜这些莺莺燕燕,靡靡之音。坐不到半个时辰,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一路行至后院,突然听得有家奴叫骂声:“打死你个孽畜,也不瞧瞧自己一身行头,就敢跑到前厅偷吃的,万一被哪个亲友撞见你这小混账,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觉得害臊。”骂完又是一顿毒打。

万江锦默默看在眼里,本不欲插手,只当是在打骂哪个偷了东西的家生奴才。

或许是生来就历经黑暗,七岁的万墨城眼里透着的却是同龄孩子没有的沉稳与老练。尽管身上有多处伤痕,却不见他流一滴泪吭一声。

只那一瞬的眼光交接,万江锦不由得内心一震。遂问道:“这是哪家的家生奴才?按理每房的管事也该下发了吃食给各房,怎么还会去偷吃的?”

那家奴之前只管打骂着万墨城,哪里想到万江锦此刻也会在场,听他这么一问,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是……是……大夫人吩咐不能给他吃的。”

声音细若蚊蝇,万江锦并没听清家奴所诉。于是转而蹲着身子看着万墨城软言问道:“你为何宁愿挨打也要跑去偷这些吃食,难道分发给你们的还不够吃吗?”

万墨城倔强地挺直腰板,哪怕刚被打得腰背淤青,仍是一脸不服输的样子道:“这些奴才都不肯给我和娘亲吃的,有的也是剩下的潲水馊饭,前厅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凭什么不给我们?”

哦?万江锦看着这个小孩的谈吐亦觉奇怪,又问道:“那你娘亲又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又叫什么名字?”

“薛春杏,大夫人和老爷都叫她杏儿,小儿名叫万墨城,娘亲叫我城儿。”万墨城称自己大娘和爹爹为大夫人老爷,只因大夫人吩咐过在府里他和娘亲只能以家奴自称。对外才是主子,不过他们也从未在外露过脸。

“杏儿?万墨城?”万江锦若有所思,似是对这名字略有耳闻,再看了看万墨城,估摸着他的年纪,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怒道:“放肆,万家的公子岂是任由你这贱奴欺压的?”

那家奴早就吓得全身发软,这下听得万江锦如此质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气若游丝,不敢诋回半句,只是不停地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万江锦虽从不过问内闱之事,可万家有个二公子他也是知道的。原以为是因着身份卑微上不了场面才让躲在后院,谁知却在人后连奴才都不如。他并不是什么仁善之人,可这孩子跟着他万姓,又称他一声叔叔,就不得不护。

万江锦看着万墨城那倔强的身影,小小的身体里像是会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又见他年纪虽小却有着过人的忍耐和坚韧,便想要将他收入靡下,成为暗影一员也无非不可。

万江锦抚摸着万墨城的头发,宠溺地看着他道:“城儿,我是你的六叔。你可愿意离开这地方跟我走?”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从未有人如此亲近他。万墨城眨巴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你走吗?那我娘亲能否一起离开这里?”

万江锦虽心思毒辣狠厉,但生就一副俊美的皮相又略带阴柔之气,此刻软言细语的对着外甥,年幼的万墨城倍感亲切,不禁和他这位陌生的叔叔谈起条件来。

万江锦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属下只有服从,招揽的人才或震惊于他行事的果敢高效,或受益于他的庇佑。从未有人敢与他提出条件,此刻见他外甥小小年纪便知以退为进,并不曾立即答应他离开这炼狱之地,而是以稚子的天真无邪要求他带走自己的娘亲。可他能从并无实权的爵位走到如今在朝廷颇有分量的丞相之位,必不是等闲之辈,其阅人的眼力便无人能及。从他第一眼见到万墨城那倔强阴翳的眼神和现在天真无邪地与他提问便知,这孩子的心智恐怕超出同龄人许倍。

万江锦嘴唇微抿,带着一丝笑意:“现在我尚不能带走你的娘亲,可若你自己能吃得苦中苦,练就一身本领后独当一面,自己便可带你娘亲离开这龌龊之地。”

万墨城沉默着低下脑袋,眉头皱在一起略有所思。继而抬起头坚定地对着他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叔叔道:“好,我跟你走,你教我本领,我听你的。”

万江锦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前似有一层迷雾般蒙蔽了他的双眼,他似已看不清这个孩子的未来。生死与否,只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心中虽有一丝不忍,但这也是带他离开不幸的唯一方法,他不是慈善家,若要从他那里有所得,就必得有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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