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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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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三,天剑山庄李云天的第一高徒,后偷学本门秘籍被逐出师门,江湖传言他不仅是偷学武艺,还带走了天剑山庄镇庄之宝—九天玄剑,遂被天剑山庄一路追杀,之后隐迹江湖,没有人再发现过他的踪迹。

万墨城见到叶十三的第一面还以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可再细瞧他的容颜,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藏着一张紧抿的薄唇,皮肤细腻如丝缎,竟比万江锦还要年轻一番。这位年轻的老者虽生得风流倜傥却是不苟言笑,任谁看在眼里都不禁感到丝丝冷气浸入骨髓,不敢再进一步亲近。

万墨城也一样,若要提到他师父叶十三的大名,就算是多年后能在暗卫组织里独树一帜的他也不禁闻风丧胆,可见这位冷面教官的铁血手腕对万墨城以及他另外十六位同僚的影响是有多深。

万墨城跟着叶十三行至密室的第一层。硕大的房间成圆柱形,排排书架像大圆圈着小圆伸至屋顶,上边堆满了各种书籍。最外层的书架上放着各类文学宝典,里边一层是各种武林学说,甚而有消失已久的武功秘籍,再里边是记录的朝廷大臣的日常隐私,最里层则是皇宫内里的辛辣秘史。万墨城跟着叶十三像走迷宫一样穿过层层书架,期间还看见有些空着的架子上会突然冒出一本书来,应是刚收集整理好的资料或者情报。

此时暗卫还未成立,房间里的书架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可见收集的信息也不善完整,虽是如此但也塞满了一小半,况且那些江湖秘闻朝廷密事想要获取这些信息来又是何等不易。万墨城自小跟着娘亲识文断字,其中也认得一些,不由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

走到最里层的书架前,与外层的圆圈形书架不同,这是一个圆柱体。四个成人手拉手围着一圈兴许才能抱住,圆柱形的一侧雕有繁叶莲花的图案,叶十三顺着浮雕的图腾摸下去,直至在一个凹下去的地方轻敲了三下。只见这一侧的书架呈半圆形向里退了一寸,又径直朝两边打开。

里边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万墨城跟着叶十三进入房间里边,又见他在同样凹进去的地方轻敲三下。书架慢慢合上,房间缓缓地向下坠落。毕竟还是个孩子,万墨城自小待在国舅府里没有踏出半步,哪里知道外边的天地有多大,第一次见到如此机关繁复的地方,没有害怕,只觉惊喜异常,内心有一丝欢呼雀跃。

随着房间坠落停留下的地方其实是密室的第二层。当他进入这间密室时,早已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左侧的墙面挂满强弓劲弩,最中间的那一个尤其夺目,红色的弯弓两头雕刻着细密繁复的花纹,弓玄不像一般的蚕丝制成,而是更有韧性的鲸鱼筋。传说用鲸鱼筋制成的玄线可击射十里,箭矢发出的力量比平常的高出百倍。箭头则是暗含机关,只需用手握住的地方一拉,小小的箭支便离玄而去,可穿透城墙百尺。

只是这箭弓虽小,重量奇大,虽威力无比但平日里带着不方便,也不尽用得上,故而没有人使用,一直挂在那面墙上似成装饰。万墨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顶弓箭,爱不释手。

叶十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眼光倒是挺好,此弓名为‘血樱’,箭一离弦,必定腥风血雨,你未练过武功,恐怕还使他不得。”

万墨城不舍的回头望了望,转而看向右侧,整面墙铺满刀剑,各种兵器神气活现映得整个屋子金碧辉煌,万墨城觉得无比耀眼,用小手挡在额前,再一一细瞧去:有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有张飞使用过的丈八蛇矛,有杨令公的关刀……还有机杼始祖鲁班设计的天宫飞剑……亦有许多没挂名的刀剑兵器。

万墨城一边细数着那些武器,一边暗暗感叹道:“这哪里是个密室,明明就是一个兵器博物馆嘛,可想他叔叔是多么有钱才能收集来如此多的宝贝。”

更令他讶异的是比“血樱弓”更甚的天剑山庄镇庄之宝—“九天玄剑”。剑柄由黑色玄石铸成,上边雕刻着龙生九子的上古图腾,而剑身相传是由昆仑山的玄铁,虞渊的赤水,再借着汤谷的第一缕炙阳打造而成。此剑乃纯阳之物,浑身散发出一丝幽红的暗光。据说此宝贝是有灵性的,能否成为他的主人,还得看你是否与他有缘。

万墨城自然不知其中因缘,只是看着那剑浑身暗光幽幽,似有一股剑气游走于剑身,比起那些死气沉沉的兵器这把九天玄剑竟像是活了过来,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剑光瞬间由暗至明,刹那如火舌跳跃,照得整个密室亮如白昼,吓得万墨城赶紧缩回小手。

叶十三看在眼里,心中如有千层浪击,翻江倒海一阵久久不能平息。他曾试过各种方法唤起九天玄剑的内在力量,甚至将本门武功心法与剑身融为一体也不能达到共鸣。九天玄剑若是无法发挥出他本身的威力与平常武器并无一二,他甚至怀疑过这把剑的真假,可今日看来,在万墨城抚摸剑身的一瞬,这把常年沉默的兵器却似有所回应。叶十三至今也不知道九天玄剑挑选主人的奥秘,对万墨城亦是另眼相待。

“你现在年纪尚小,还不知适合何种兵器,等你到演武堂修习一段时日,再看个人资质来其挑选。”叶十三说着便带万墨城走向第三间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这里更像是一处隐秘于世外的修罗场。眼光所及之处皆是血淋淋的画面。小小的万墨城吓得连连后退,转身想逃。叶十三却威立于他的身前冷然道:“行至此地,便由不得你再出去了。要么死在这个地方,要么从血地里爬起来,自己走出去。”

万墨城摇晃着小脑袋,惊恐交加中看到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正瞪着一双双眼睛冷眼瞧着他。那诡异的眼神刺得他像是掉进冰窖里,这到底是怎样的鬼地方,连见到的人都如僵尸一般,毫无生气,万墨城不禁害怕得瑟瑟发抖。

有位个子较高的男孩从人群中走出,拿着一个带血迹的馒头塞给万墨城:“吃了它。”

万墨城从小吃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少吗?就连掺着苍蝇的馊饭他都能当做美食噎下去。让他觉得恶心的不是带着血迹的馒头而是拿着馒头的这只手。鲜血顺着手臂一直向下流淌,直至把一个洁白的馒头浸染得血红,而抓着馒头的手指早已溃不成形,手臂上还能见到一块肉并未完全脱落,半吊在空中一摇一晃,其他有些地方更见白骨深深。

万墨城即便吃过再多令人作呕的东西,他以前好歹是在国舅府上,又是名份上的二公子,有多不堪也不曾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不敢吃?”男孩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似是嘲弄万墨城那胆小如鼠的样子。

就算在国舅府里被家奴打得身上淤青的时候,关在偏房几天几夜吃不上饭的时候,整晚跪在大夫人的房间外不得闭眼的时候,他都不曾再哼哧一声。那么多次与黑夜作伴,他还怕什么?还能怕什么?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磨砺后再站起来,不服输地与命运抗争。

这次也一样,万墨城伸手接过馒头,一口就咬了下去。血腥气从喉头一直弥散到胃里,尽管心里恶心不已,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孩,浑身都透出一丝倔强。

男孩顿时恁了一下,随即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与他言好:“我叫秦飞,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多吃点,才有力气打架,嘿嘿。”说完秦飞用手挠了挠头发,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叫万墨城,你的手……”万墨城并未伸手,担心会让秦飞的伤势更加严重。

秦飞低头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遍,毫不在意道:“嗨,假的。”说完将掉在半空的那块肉扯下来,拿在手里晃了晃:“哈哈哈哈,像吧?今天小月师傅,哦,不,小月姐姐刚教的易容术,拿来试试手。”随即冲万墨城砸吧砸吧眼睛。

“那……这血……明明就是真的啊!”

“奥,今天刚刚杀了一只鸡,嘿嘿嘿嘿。”

万墨城以手扶额做晕倒状……

秦飞比万墨城大不了多少,可生来能言善道,又颇为机灵,来这密室没多久便成了这些孩子们的头儿。

这里边的孩子都是万江锦从各地精挑细选搜罗来的,个个资质过人。有记忆超群,有心思缜密,有反应迅速,也有武学资质奇佳……但大多数的他们都是家境贫寒,被父母卖与万江锦。也有受恩于他,将自己孩子送其府上。秦飞便是属于后者。

秦飞家道中落,被当地豪绅强占了土地,多次告状无果,自己的爹爹却被诬陷贩卖私盐入狱,他带着小妹一路上访至京。在告御状的路上遇见了丞相爷,万江锦见此子心思聪慧敏捷有心收他于髦下,便出手相救,再安顿好他的父亲和妹妹。秦飞感念万江锦的知遇之恩,自愿加入了暗卫组织。

这个孩子中的头头儿,每有新人到来必会作弄一番,无一不被他戏弄得胆战心惊,再趁此立威树信,屡试不爽。可今日碰见了万墨城着实让他惊讶一番,心中对这个比他略矮一截的孩子也颇为佩服。要知道密室里每天都会有孩子进来每天也都会有孩子出去。忍受不了或者因训练受重伤的屡见不鲜。来的新面孔日渐多于熟悉的人,这个地方强者为王优胜劣汰,没有丝毫退路。

每天都是在刀尖上历练的孩子,对新来的小白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屑于与他为伍,除非这孩子真有常人不及之处。万墨城便是这样一个异类,从小历经的黑暗,心灵上的折磨,早就让他磨砺成坚韧倔强的个性,在任何困难面前不过都是挺一挺再继续走下去。

秦飞对小他几岁的万墨城也颇有好感,本就是开朗乐观善于健谈的人,见到一个打心眼里喜欢的还不立即拉着他逐一参观这密室内的各种玄机。

“你初来乍到,肯定不知道密室里边的机关暗器,不过不用担心现在你还未开始学习,一切伤人的机关法宝都还未启动。但学习时切不能大意,每一字都要记牢,每次训练也要加紧。不然十天一次的测试,一旦没有通过,面临的有可能是因此丧命,也有可能是直接送了出去。哎,你别以为能送你出去就是好事,上次我偷听到叶师傅和黎师傅的谈话说,送出去的孩子如若还有一丝活的气息都会服用一种叫做‘忘忧草’的丹药,一旦服下之后便记忆全失,甚而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会记得,着实可怜……当然像我这样帅气逼人英俊潇洒聪明绝顶的是肯定不会被送出去的啦,呵呵呵呵……”秦飞像说书似的口若悬河,说得眉飞色舞,比划得手舞足蹈,由不得万墨城不凝神细听。

他又指着密室中挂着的几张画,一一道来:“这是暗卫的铁血教练—叶十三,你已经见过了,哈。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便是千面观音—月霓裳,俺们的易容术教练,据说江湖中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悄悄地告诉你,我曾……”秦飞附在万墨城的耳边,声音越来越细。

“什么?你居然敢偷看她洗澡?”

秦飞惊慌失措地立即捂住了万墨城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命了,若被月师傅听去,少不得要断几条腿。”

万墨城随即低下头,也将声音压得更低道:“那……漂亮么?”

秦飞:“……”

站在远处的叶十三知道秦飞现在对暗卫组织的一切早已耳熟能详,由他给万墨城一一介绍下大概情况也未免不是坏事,但看得这俩小孩窃窃私语的样子,即便负手而立,镇定自若的他也不禁扯了扯嘴角。

秦飞又指了指第三张画道:“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头儿便是俺们的制毒老师—黎青山。据说老头儿制的毒千奇百怪,许多是无人能解。而他最厉害的本事是下毒无形之中,诺,千万不要得罪他,说不定你下一刻便一命呜呼,还不知是怎样死的。”秦飞一边说着还一边翻着白眼全身抖动。

“泼猴,又在胡说八道。”说话的正是画上的老者—黎青山。

黎青山虽擅长制毒,但他待人却极为和善,性情与秦飞也颇有相似,都是口齿伶俐又爱斗嘴的人,时常见着秦飞,俩人也要胡闹一番,斗上一回。

秦飞见是他也不害怕,反而说笑道:“老头,我这在为你立威扬名呢,你不谢我倒罢,反倒指我是只猴儿。”

“小泼猴,说得就是你,今日老夫新制了一门奇毒,你要不试试?”老者说着捋了捋胡须,嘴边噙着一丝微笑。

秦飞一听新毒,便吓得立即禁声。想到上次自己和老头儿打赌,养的那只花母鸡下的蛋是双数还是单数,秦飞说是双数,老头儿赌单数,结果一数果然下了八个,老头儿不服气一下摔破了一个,随即拍手欢喜道:“哈哈,看吧,就是单数。”秦飞不服气,也跟着摔破一个:“我说双数就双数,本来就是双数。”哪知老头儿玩兴起,又摔坏了一个。秦飞也不认输,接着摔。这样一来二去,最后一个都不剩,还是双数。秦飞高兴地手舞足蹈。老头儿却生了气,把新制的“含笑散”撒在秦飞身上,害得他全身奇痒,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第二天毒气散完人都快笑岔气了。自此几天,秦飞见到老头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老头儿憋闷了几天,实在是玩得无聊,便以教会秦飞“含笑散”为条件,叫他不许再躲着。这一老一小又才见面就斗嘴。

“含笑散”的阴影好不容易翻了过去,这下老头儿又要放什么新毒。秦飞心里嘟哝着:“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似的老顽童一个,一言不合就放毒,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脸上却笑若灿阳:“老头儿,别,嘿嘿,我是泼猴,我就是一猴子,您呐,别跟猴子置气啊。”说完拉着万墨城就想跑。

“站住,是我!”老者一改之前的声音,换做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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