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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红姑出了门。心中思绪万千，想这女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地位，既识医药，又懂请神作法，必非泛泛之辈。
背上却挨了狠狠一巴掌。身后的细妹表情怪异，瞪着我说，人都到家吃上饭了，你还在看什么？小心眼珠跌出来，被牛踩了。
我想她定然是误会了。但跟她一个小孩子家，又犯不上解释澄清。于是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不用管你的老跟了？那个黑脸还没醒过来。你就顾在这里看女人。红姑长得是好看，但你莫要动她脑筋。要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这话说得我倒疑惑起来。虽说并未像细妹所说，对红姑动了脑筋，但即便是动她脑筋，又何至于殃及性命？
也罢，先顾着石头再说。
此时的石头，经过红姑的疗治，面色回阳了一些。只是仍在昏迷，直挺挺躺在那里，像具尸体，丝毫不动。
艳儿拿个草凳，坐在床边，端了一碗清水，拿布蘸了，给石头润润嘴唇。
这时细妹的爹也过来，正是刚刚那个汉子。虽说女儿细妹已近成年，他却也正年轻力壮，只三十五六的样子。见他为人和善大方，我便开口称他叔。他反倒是喊我老跟，让我随大家的叫法，称他黑爹。
一番相互介绍过后，黑爹随即邀我和艳儿坐下。那边叫细妹去打好油茶来，这边就跟我们话起家常。
知晓了我们的来意，黑爹说，我们龙珠寨是瑶寨，跟外面的往来向来不多。外面的事情，我们也是从来不过问，什么土匪强盗，也怕到我们这里。除了贩卖盐米的，和像你们这样偶然路过的，再无外人来过。
凡是来到龙珠寨的人，都不会久留。我们寨子也不容外人常住。
你说的人，要真是逃难来的，应该会停留，但也定是住过两天就走。不是瑶人，我们收留下来的话，盘王有火的。
按你们所说，来人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我还是小娃娃，怕是不太清楚。但是可以去问五舅公，他年长见得多，年轻时也是讲得上话的人。
正说着，油茶端上来了。细妹先端了一碗给她爹，又扭头招呼艳儿快拿一碗，再转脸端过一碗给我，余下一碗，留给她自己。
我看见黑爹鼓了女儿一眼，便装作不曾看见，只跟一边的艳儿说，丫头你也累了，今晚我来照顾石头吧。
黑爹就说，对对，艳儿姑娘今天忙里忙外，端水烧水，我看你真是生得勤快，好妹仔来的。你们就先住我家吧，穷是穷苦了点，但吃住还是有的。
一旁的细妹插话道，当然是住我家，我领回来的人，难不成住别家？哪家会肯？总不能住去红姑家吧？
黑爹把脸一黑，小妹仔家莫乱讲话，不懂规矩！快煮饭菜去，忙了一天，莫让客人今晚饿肚子。
不是有油茶填肚子？不怕挨饿。——饭我早端上灶了。快得很！细妹说完，便转身出去。
老跟莫怪，我家妹仔刁蛮得很。也是没有办法。她娘早死，我当爹的一个人带妹仔，当男仔来养，养成现在这个鬼样。
艳儿说黑爹讲客气了。我见细妹乖巧得很，心眼又好又能干。
那边门外赶忙应了一声，爹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看好你的火，莫烧糊了锅头！黑爹向女儿喊了一声。回过头来冲我们两个苦笑摆头。
次日，石头仍未醒来。但我们探过，他气息已平顺许多，再无前一日的气紧难当。
一个小娃娃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进门便问，哪个是坚？哪个是坚？
我和艳儿听得一脸茫然。
细妹才解释说，龙珠寨的瑶人们，向来称外来汉人作坚。那娃娃显然是来找我们的。
我于是应了一声。虽听得别扭，却也当然自认是坚。
坚在这里，坚在这里。
红姑喊你去。她有事问你。
我有些愕然。又见那小鬼如此焦急，不知所为何事，只得叫他稍等。先跟艳儿商议过，由她和细妹去找五舅公，打听罗家兄弟的消息。
你们先去，我先去过红姑那里，再去与你们会合。
细妹有些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去五舅公那里，总须得她来引路。
阿金哥，你小心点。
——这小姑娘也不知为何，偏要这样称呼我。
我不解，问她去红姑家要小心哪样？
她犹豫了一下，说反正你小心就是。红姑养有许多蛇虫鼠蚁，都是放蛊用的，毒得很。你去她家，莫要乱碰哪样。
我笑说放心，不乱碰就是。再说，就算无意碰到，红姑还能见死不救？
艳儿却说，九金哥，细妹也是好意，况且也不无道理。你只管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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