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曲儿，似曾相识的人儿，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即。明明是清和淡远的琴音，到了秦衍指尖，莫名起了几分清惆，似吹不散的杨花一般，流连其间。
燕翩翩听着曲儿，瞧着那竹亭里俊雅翩翩的公子，手中茶勺竟一霎落了，落入茶汤里，溅起汤水，一滴滚烫了手心，这才如梦初醒般，慌忙拾起茶勺，又取过茶布拭了案头溅出的茶汤。
曲小六仍有条不紊的拨弄着茶末，面上好似波澜不惊。或说，这些年来，她早已练就了冷心冷面的模样，任何人与物，皆无法撩拨其心。
“曲姑娘，这茶可真香，汤花匀细，紧咬沿盏，久聚不散，实在难得。”茶汤起，缓缓注入一只白玉茶盏，滚烫的茶烟袅袅，一只修长手接了过去，轻吹了几口气，抿了小口，啧啧称赞道。
“你……”曲小六见来人是应无恙，心底莫名起了几分恼怒，只恨恨瞧着他，也不再说话。
“你这汤色纯白，虽属上品，然这茶汤入口，竟是微苦，也不知你这小小人儿，心头盛了多少苦，煮出的茶才这般苦涩难咽。”应无恙不顾曲小六难看的脸色，仍自顾自地评头论足道。抬眼见曲小六瞪大了眼眸，不免又调笑道，“你这般瞧着我，教旁人如何看我？”
“应掌柜，你又非今日掌事的，莫要胡诌了。我六姐姐该不高兴了。”陆玄羽见状，忙起身笑了笑道。
“你六姐姐已然不高兴了。”曲小六不高兴，应无恙却好似很高兴般，又饮了一口茶汤。
“苦涩难咽，就别吃了。”曲小六伸手夺过了那只白玉茶盏，盏中已空。
琴音，如裂帛般戛然而止。指尖琴弦骤停，秦衍淡淡扫过应无恙，深邃眸底深不见底，略无悲喜。
这时，楚璋不知何时走至了秦衍身侧，唇角浮起一抹嘲弄，阴阳怪气笑道：“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从前听起那些勾栏瓦舍的姑娘们说起，我起初还不信，今日是信了。”
“楚大人谬赞了。”秦衍淡淡回了句，穿过重重倾慕的目色中，回到了燕翩翩身旁。
“三公子适才一曲渌水，委实教燕某沉醉。从前只知五公子擅琴音，不想三公子也是如此琴艺卓绝，实在佩服。”燕翩翩眸中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取过一盏茶汤递给了秦衍，这才瞧得随之而至的楚璋，微微惊异道，“楚大人也来了？”
“如此热闹的场面，岂能少了我楚云修？”楚璋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接过秦衍那盏茶，仰头饮下，只怕还未品着味道，已下了肚。
“六姐姐，你瞧……”陆玄羽悻悻然地望向楚璋，神色露出几分不悦。曲小六没有作声，神色也不大好看，遇着楚璋如此之人，实在是煮不出更好的一盏茶了。
彼时，竹林之中立着个华贵妇人和婆子，正是那日楚璋于争春楼里撞见的，鬼鬼祟祟地打量着曲小六，那婆子瞥着曲小六，神色微异道：“夫人，那就是六姑娘了。”
妇人朱唇轻启，明眸中隐隐含了几分阴郁之色，语气中乍然透着一股子狠厉，这个妇人绝不简单：“既然杀手皆拿不住她，唯有我亲自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