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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夜半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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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一直如此,天色微微发白便醒了,这天也不例外。

揉揉眼睛刚走出门,近来一直如此,天色微微发白便醒了,这天也不例外。

揉揉眼睛刚走出门,便见门口放着一束辛夷花,灿烂的金黄色,清丽可人,只小小的一束。我惊讶于这美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弥漫着死亡和灾难的靖凉古城。

捧着这束花找到坐在屋檐下睡觉的老关爷面前。老关爷睁开眼:“怎么了?”

“前辈给的吗?”我示意手里的花。

老关爷摇摇头,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既然醒了,正好帮我拾掇拾掇问诊的医药摊子。”

我没有多想,抽空屋里屋外的寻了个破瓦罐,放了花束在里头,摆在床头。以往在宫中,若是后花园里有时令的鲜花,姜梅姐姐总会折些回来装点屋子,有时是梅,有时是樱,有时是木兰桃李,但从来没有这种在山野间生长的野花。我现在很喜欢这种野花,颜色各异,姿态万千,花开得小巧朴素,一出现便是成堆成片、天真烂漫的样子,对它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活得自由热闹而非美丽娇贵。

但我没想到,这之后,日日清晨,我总能在门口“捡到”一小束野花,蒲公英,蓝花楹,野水仙,野百合,胡枝子,木棉,瞿麦,野菊……不管是不是时节不合,来自何方,它们总会准时准地出现在门口,被一根黛蓝色的绦带扎成一小束,整齐又干净。有时候混杂着各种野花,有时候只有一种,这些颜色明亮,安静脆弱的小小活物俨然亮成了星点,点亮了我待在靖凉的这段晦暗沉闷而又漫长的时光。每一日,我都开始怀着新的期待醒来,但奇怪的是,我似乎并不好奇这花出现的理由和那从未谋面的送花之人的身份。

来到靖凉的第二天,我和老关爷合力在那架在燕脂河上的石桥下摆好了摊子,又架好一口锅加热早就熬好的药汤。这药汤浓黑腥臭,气味浓烈发苦,简直令人作呕,但老关爷说这里头都是能强身健体,驱寒饱腹的药草,当然,既然是药,还是不能当饭吃的。

要在满地没有及时掩埋的尸体中开辟出一小块地方摆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本地百姓尚有一口气在的,都反对我们“亵渎龙神”,甚至很有要私设公堂的意思。但老关爷总也是个阅历丰富的老神仙,他信誓旦旦地以龙神起誓,自己只是个心存仁善的行医,短短几句话就安抚了他们。

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要来看病,除了真正病重却又无可奈何的人,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两个相互扶持的老人。但不管是什么病状,老关爷总是嘱我舀一碗汤药,自己再添一些他带来的各种葫芦里的各种药粉——要病人们自己去熬药显然是不现实的。到后来图着能有口热汤喝,很多百姓都来了,这难喝的药里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一直用那把粗重的木勺舀药汤,如此一天忙下来,到晚上我已经抬不起胳膊了。但能帮上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

因为疲倦而囫囵睡去,梦里也都是那些挨挨挤挤,不断呻吟,满是污迹的人脸。不想睡到半夜就醒了,仔细回想起来,仿似有人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一睁开眼看见小黑猫那双在黑暗的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便随他出了门。院子里老关爷还是抱着那根卧龙拐睡觉,身上马马虎虎披了一层茅草。我给老关爷拢了拢茅草,转眼就见猫儿动作灵巧,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大门,还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如此,一猫一人,一前一后,便沉默地趁着浅浅月光在黑夜中潜行。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本就不辩方位的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一味跟着小猫,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晓得稀里糊涂地出了城——这座半死的城总是不分昼夜城门大开,来到了郊野。郊野的农田没有甘霖灌溉,俨然是一片片硬邦邦,散发成尘土味的荒地。除了间或踩过一从硬茬的枯草,丝毫无须担心田野里该有的蛇虫之类的活物。空气越发清冷,我抱着胳膊,轻声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猫儿自然只能报之以一声猫叫,而我自然听不懂。真是不公平啊,他能听懂我,我却听不懂他。我更不懂,自己何以想都不想就跟了上来。

心中正有一丝疑惑,却见小猫回头露出那双闪着荧光的眼睛叫了一声,钻进了一蓬树丛。我犹豫片刻,试探着伸手拨开树枝同样钻了进去。一钻进去便迎面扑来一阵热气——此处原来别有洞天。

透过弥漫的雾气仔细看,眼前竟堆积着似经流水冲刷打磨的光亮圆滑的石头,高高低低的石头中央,幽暗处还泛着微微流光。是水吧?我提着裙子,小心地踩过脚下沉积的落叶枯枝,靠近那泛光之处蹲下,小心地伸出手试探——竟还是热水。莫非这里竟有地底下冒出来的汤泉?记得昭越似乎也有一座汤泉宫,是在什么山来着?掘了三十多个汤泉出来建成的行宫,那是舅舅在位时最爱去“养病”的地方,后来母亲即位却从未去过,而我和姝乐,也只是听过而已。

我思索着抬头再寻猫儿的踪影,只见对面一道石坎上,荧光闪现处,小猫轻叫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这里竟然有水!若是告诉老关爷,告诉那些百姓……我手指恋恋不舍地在安静温暖的泉水中流连,不禁陷入了遐想: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正经沐浴过了,前些日子最多是路过山溪流水时,匆忙洗洗,或是在农家借了水想办法洗个澡。可是,在这种地方,水就是命,是百姓的命,许许多多人的命。

我不自觉地将水浇上手肘,胳膊,多暖和啊。在低头脱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忘掉那些事,忘掉那些沉重的,有关民生的大事,忘掉那些药,那些病弱残躯,那些浑浊空洞的眼睛和粗鲁野蛮的手脚!忘掉这一切吧!就暂时忘掉吧!我太累了。

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此时月亮已经西沉,天空开始发白——或许只有这个时辰,靖凉的天空看着才最干净吧!我仰头看着天,睡意袭来便靠着石头枕着手臂睡着了。一觉醒来,眼睛被那满目新绿吵醒,草木上郁郁葱葱的绿,雾气里恍恍惚惚的白,褐石清水,皆是喜色。我看看自己的手指,虽然被泡得皱巴巴的发白,但入水的肌肤一片绯红,让人格外满足。

一件件穿好衣裳——外裙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打湿了,不过我并不很在意——我照着原地扒开树丛钻了出去,这时好心的小猫正在外头打瞌睡,一见我便引着我往回走。

回到官宅后老关爷对我的夜不归宿显得漫不经心,或许是心在忙,或许是心太累,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老关爷尊重我的自由。这种态度恰恰是我最高兴面对的,不像以前,言行举止,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很多双眼睛看着,真真假假地在意着,叫人平白苦恼。逃离于那些交织的视线布成的罗网,于我也是一种幸运——一种暂时的幸运。

夜里去沐浴这件事变得如此隐秘而特别,就像那些清晨的野花一样,成了我想要在心里偷偷欢喜的事。哪怕自私一点,我也只愿将它深埋心底,才不算辜负猫儿的心意。

身上干干净净,心里也清清爽爽,就连昨日身上的疲乏酸痛也消失了,趁着老关爷不再需要我早点去帮忙——昨日摆的问诊的摊子并没有收回来,我很愿意好好收拾自己一番。虽然内务琐事我不太擅长,但梳头上妆我向来都不愿假手于人,说一句不谦虚的话,我梳头的手艺要好过给母亲梳头的嬷嬷,虽然她其实也算我的启蒙老师。

没有多余的簪环,只能简单地将头发梳拢编好,再插上新得的野花——一小束蓝的白的雏菊。这下子,我也算恢复女儿身了吧!

照旧由黑猫引路去和老关爷会合,我没有发现这路和昨天走过的有什么不一样,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私人的宅院。一处破败萧条的宅院,这样的屋子在这里到处都是,是那些逃难的人们留下的。

心中隐隐有了疑问,可尚未开口,黑猫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他抱着胳膊看着我:“还喜欢吗?”

我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顺着他的视线用手触及头发上那柔软的花瓣,茫然地点点头。

少年微笑着低下头,朝我踱步过来,背着手弯下腰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不料脸颊上一阵轻痒,他用自己的脸蹭了一下我的脸。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发梢,轻轻扫在我身上,隔着一层衣衫,竟也叫我心神荡漾。

见到长相张扬的男子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这是多少年没有出现在我身上过的事了,今日那种别样青涩的感觉竟尽数在胸口活过来。等脑海中那阵要命的空白过去,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想不出该如何应对这一情况,尖叫着逃开?声严色厉地指责?沉默地抗争?抑或是,理智地问他此举何意?

“我喜欢你,小丫头。”少年眼睛躲闪着看着我。

情不自禁地笑,想要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却又想低头遮掩笑意。爱笑的嘴唇于是躲在手指后面,手指避开脸颊上那阵轻痒留下的印迹以免破坏掉心里的余味。我慌张地踢踏着脚尖,偷眼看他:“可是,我——”我还不认识你呢!这话不及说完,就被视线里一位不速之客打断。

那一从枯竹背后,一抹红影子若隐若现,正现出真身来,原是一只野狐。少年看看我又看看红狐,晓得我的话不会再说下去了,因此皱皱眉头,一甩袖子便又变回了黑猫,朝那只红狐不客气地追了过去。

到底哪件事更值得我吃惊呢?是那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还是那只惹眼的红狐?

浮想联翩地来到燕脂河附近,才发现等着问诊喝药的人比昨日多上了好几倍。我穿越人群来到老关爷身边,深怕自己的迟到会耽误老关爷的正事。不料老关爷身边已经有一个青年男子取代了我的工作。他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姑娘,要打药汤就先排队去。”老关爷闻声抬起头:“你脸怎么这么红?”我摸摸脸:“在人堆里给挤的。”说起来我现在觉得分外不适,从来没有离这些人这么近过。

那青年听罢便示意我到炉灶后面去,他奇怪地看了我几眼:“你就是关神医的学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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