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害我了！你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他只是只狐，还会害人，姐姐你还可以说得更荒唐一点，你怎么不说他是妖怪！”
“他真的是妖！”
“你见过吗？你见过妖怪吗？是他那样的吗？若他真的是妖也不会被你捉住关起来，他早挖了你我的心，逃进那深山了！你根本就是嫉妒他不喜欢你只喜欢我！你根本就是记恨我所以才来报复我的！”
“你不要胡言乱语，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你们都出去——我是为了你好！”我气得语无伦次了，“若我不带他走，说不准他真的会吃的你的心的，或许遭殃的还不止你……”
姝乐冷笑道：“是啊，如果他真有本事翻了天又怎么会被你捉住？！”
“这是因为……好啊，你说他没本事害人，那兰溪的哥哥是不是被你们算计死的！”
姝乐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照旧瞪回去。姝乐过来一把将棋案打翻，眼中噙着泪道：“我是为了谁才那样做的，难道是为我自己吗？是为十三春衣吗？因为你我才觉得他死得活该，就像当初我把欺负你的嬷嬷宫女都想法子赶出了宫一样，但你怎样想我？”
“你在杀人，为了谁都不该这么做。”
“早知道你这么不知感恩，我确实不该这么做……”姝乐揉着胸口扶着案几歪坐下，低头垂泪道：“霜儿姐姐没了，福生哥哥也没了，你可恨，自己要走还要把十三春衣也带走，我什么都没了……”
“姝乐……”
姝乐再次站起来，用手帕捂着脸哭了一场便扬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脸：“你走吧！趁早去找你的朋友们，趁早去书院，趁早去嫁了人最好一辈子都不回来！你这样狠心的姐姐我再不要认，你事事瞒着我，不告诉我，连十三春衣也不留给我，就盼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到死，这才如了你的愿。你怨我独得母亲宠爱，可我也不是愿意的……”姝乐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掼在地上“叮当”一声响，转头便拉开门，推开围观的宫人们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我将那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竟是那把匕首，刻着“姝”字的匕首。我抱着匕首重又关上门，只呆坐着满心凌乱。
阿言敲门进来时外头已是黄昏：“殿下，陛下要你过去一同用膳。”
我低头把自己的脸揉到发痛，刚应了一声“好”，整个屋子便都被进来的宫人点亮了——原来天已经这么黑了。
收拾一番来到母亲的寝殿，原来姝乐也在。她避开眼睛刻意不看我，想来还在赌气。为避免母亲追问，我有意和她装得和睦些，她却丝毫不配合，一看我有意和她搭话便朝母亲道：“母亲，最近姐姐总说想回书院了，还说书院早就开学了，母亲是怎么想的？”
母亲放下牙著，拿手巾擦了擦嘴，道：“良歌真是这么想的？”
我硬着头皮回道：“……是。”
母亲又道：“你是看去了书院，山高水远我就鞭长莫及管不住了，方便同一群朋友风花雪月吧！”
“女儿不敢。”我离席叩首道。
母亲“哼”了一声，道：“不敢？你以为你在书院的所作所为我丝毫不知吗？别的不说，首先一个，你已经同戚国六王有了婚约，还——说得难听点——不顾男女之嫌，和你的所谓朋友饮酒作乐，无视校纪……你干出的好事，叫你舅舅当年都望尘莫及啊。而且你身边麻烦不断，意外重重，又是受伤，又是遭遇不测，不留意还会被一个江湖术士也平白劫走……又叫我如何放心？我就你这么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女儿，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天下人交待？”
我正要辩解两句，却听姝乐道：“母亲，你错怪姐姐了。这些事我都听姐姐说起过前因后果，深知都错不在她。而且母亲难道忘了曾对女儿说过的，老祖宗之所以定下太子要去书院修学三年的规矩，正是为了磨砺太子的心志，哪能因书院生活的诸多难测之事就中断求学之行呢？这岂不是与先祖的意愿背道而驰了？再者母亲正需要朝中群臣还有天下人认同女子掌权的能力，面对姐姐又怎能怀疑、藏着掖着？以后只会给那群糟老头留下话柄拿来说事呢！”
母亲听了这话沉默半晌，道：“良歌，你来说说你去书院有了些什么收获？”
“是，母亲。”让我想想，舅舅说过的标准答案是什么来着，“掩去王族姓氏在外读书，学得倒非书本经义，而是人情练达。书院师兄弟众多，却没有一个会因我的身份而对我假意奉承，因此我学会了听真话；我无法用地位震慑他们，无法用金银收买他们，因此我学会了真诚待人；自去往书院，连同前往靖凉，没有人因顾忌我的身份而只手遮天，在我面前粉饰太平，因此我学会了面对并接受真相。”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
“儿臣相信，母亲不管怎么安排都自有道理。另外儿臣也不敢揣测圣意，违逆母亲的意思，这是犯下了不忠不孝的罪过。”
“好了，母女之间何必打这些官腔。我看你学会了听真话却没有学会说真话。起来吧！——秋，让人撤了这些冷菜换些热的摆在暖阁里。另外热上两壶酒，我许久没有同两个女儿这样好好说说话了，今日用膳也要亲亲热热的。”母亲脸上看起来容光焕发，有些手足无措地理了理衣袍，眼睛尽看秋嬷嬷的动作。好一会儿，她恢复了素来的沉着：“姝乐，你不是一直不希望你姐姐去书院吗，怎么今日想起为她说话了？”
姝乐：“母亲，女儿只是明白了，姐姐并非只是姝乐的姐姐，还是母亲的女儿和昭越的公主。”
“我的姝乐当真长大了。”母亲笑着叹了句。姝乐却看起来不大高兴，只生硬地答道：“母亲，我早就长大了。是你总把我看作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