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开中衣的领口,再次看到了那方结实的胸膛。
咚,咚。
似乎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劳烦你翻个身,躺好。”
裴舒俯下身,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处,用指腹细细抹匀了,找出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把伤口包好,打了个结。
她的指尖冰凉,他的身体却似被点了一把火,在深处激发出难抑的战栗。
他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
“把你弄疼了么?”
闻声,她微微一笑,冲他背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你这是故意的,想要我的命啊。”
崔遇的鼻尖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咬着牙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裴舒丢开了药瓶,替他盖上被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头脸。自己则去柜子里拿了套被褥,铺在床边的脚踏上,和衣而卧。
“你不上来?”
崔遇从被窝里费力的探出半个脑袋,不甘心的问道。
“呵!上来你个头。”
裴舒冷笑。
“哦……”
崔遇觉得自己的眼皮忽然变沉了,渐渐有些睁不开,“你、你又加了安神的朱砂进去……”
“不然我怎么能睡个安稳觉?”
裴舒又冷笑了一声。
夜色迷离,纱帐垂下。
她睡在脚踏上。
他睡在床上。
井水不犯河水。
天明,晨光熹微。
裴舒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原本睡在这上面的人已经走了,可她睡得太沉,居然没听见什么动静。连他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但她丝毫不担心他会被院子里的下人撞见。
若他那般没用,也就不是崔遇了。
她也不担心有人会偷听到两人昨晚的对话。
早在入住积翠苑的那天,她就把婢仆全部打发去了前院住着,夜里绝不会留人在后院值夜,以方便自己行事。
“让人备车,我要去永乐坊。”
吃过早食,裴舒对秦嬷嬷和颜悦色的一笑,说道。
备受重用的秦嬷嬷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六娘子,我……”
被冷落在旁的张嬷嬷一脸的不安。
昨日她护主不力,多半会迎来扫地出门的命运。
“你留下,替我看好院子,约束下人。”
裴舒却把箱笼的钥匙还有内院的对牌交给她,说道。
好歹也算是身边的旧人,与其让不知底细的新人伺候,倒不如将就用她。
“多谢六娘子!”
张嬷嬷没想到自己犯错后还能拥有管事的体面,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发誓要把积翠苑整顿得密不透风,让程氏的眼线插不进手来。
……
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洒满人间,将永乐坊西南一角的梁宅装点得金碧辉煌。
宅子很大,两进三开的格局,虽竭力布置得清幽雅致,将书画、古琴、梅兰竹菊、清茶、棋谱一股脑的安排上了,但还是尴尬的透着附庸风雅的味道。
其中又以家中长女梁燕娘的住处为最。
尽管用纤尘不染来形容都不为过,每日又有婢女每日打来沁凉的泉水把地面冲洗三遍,再拿上好的蜀锦擦地三遍,才肯诚惶诚恐的请她落足。可她没沾上半点不染纤尘的仙气,看上去仍是个五谷杂粮堆出来的凡人。
而她的长相亦是凡人中的凡人。
哪怕有价值不菲的香粉敷面,抹着馥郁滋润的头油,戴满珠光宝气的簪钗,穿着轻柔如雾的缭绫做的裙子,她仍是容色平平,扔人堆里一点也不起眼的那种。
但梁燕娘从不认为自己是普通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