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裴舒食指屈起,轻轻在墙上一叩,漠然道:“我要开死门了,别吵。”
姜仲文瑟缩了一下,“白天开门时,祖宗你的说辞明明不是这样的。我看,你就是嫌我烦了……”
“你是很烦。还有,白天的那一扇门,是生门。”
眼前的这一扇,是死门。
位置居中西南坤宫,与艮宫生门相对,万物春生秋死,故命名为死门。其五行属土,旺于秋,相于夏,囚于冬,死于春。为凶门,不利吉事,只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
“开。”
伴随她话音落下,那堵高墙倏然不见。
身畔忽变为暖阳融融,桃李缤纷的好景致,陌上的嫩桑抽出了一芽新绿。
不远处有座矮小的瓦房,烟囱里尚有青烟缭绕。
“仲文,快过来。”
房子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妇温柔的抱起他,放在膝上。
“今日有你最爱吃的香椿,多吃点。”
旁边的壮年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碗里。
“阿爷,阿娘?”
他忍不住鼻子发酸。
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他们了?
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自己却改名换姓,险些连身体发肤的本相也失去。
“玉郎,我等你等得好苦。”
场景忽又变为他以前待过的勾栏,一个清俊的文士推门而入,从背后拥着他,深情唤道。
这是他的第一个恩客。
是口口声声说爱慕他至深,许诺要替他赎身的人。
他当真了。
为着不辜负这人的情意,他不愿再接其他的客。
哪怕鸨母命人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也不曾屈服,只痴痴的等着那份承诺的兑现。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有人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在雪白的宣纸上题诗。
诗写完了,他的衣裳亦剥落大半,露在外头的肌肤如纸张雪白。
那人搁下笔,低笑一声,咬上了他的肩头。
满室春光旖旎。
那人,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恩客。
青衫玉立,气质出众。
那人,也是他此生的最爱。
就算间接死在了那人的手里,他仍是爱着那人的。
没想到进了死门,还能重新看到往日温情的一幕幕画面。
而生门却如夜色般阴暗,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