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门的是陆景。
闹事时梁燕娘逃之夭夭,老奸巨猾的梁母又推他出来挡刀,他便毫无悬念的沦为钱母的眼中钉,将其带回钱宅,动用私刑拷打。刑具还没套上,他就吓破了胆,把梁燕娘的老底向众人捅了个透。
“真不关我的事,是她勾引我的。”
“她十三岁就爬上了我的床,把我榨干了。又不准我说出去,好用鸡血冒充落红,去骗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后头她好像发了笔横财,全家人搬离平陵,转眼搭上了钱兄。”
“是,拔得头筹的人是我。但那会儿她和钱兄不还没认识么,不算给他戴绿帽。再说他现在只有个脑袋了,计较这些也没有意义。”
“不如赶紧把她抓回来审问!她多半和外面的野男人勾搭上了,犯下命案,故意陷害我……”
该说的都说完了,钱家的人还是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贱货去了兴安郡主的诗会,至今未归。她什么时候肯露面,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人。”
“万一她不回来?”
“那你就烂在柴房里得了。”
“别走啊,放我出去!“
陆景开始是声情并茂的哀嚎,而后转为咬牙切齿的咒骂。
“你要出去?”
身后突有人幽幽的发问。
“废话,大爷我当然想……”
话音戛然而止。
刺骨的凉意顺着脚后跟爬上了他的背脊。
柴房的门窗是钉死了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那和他说话的人,是谁?
那谁,是人么?
“我这就送你出去。”
飘在半空的纸张迅速发生了变化。
已然干透的朱砂像是猝不及防的受了潮,泅开一片深深浅浅的印痕,如小溪汇聚在一处,红得仿佛是心尖上采下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这个人形……
陆景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那个平躺在棺材内,神态安详的少妇。
她消瘦的双颊上擦着厚厚的铅粉,抹着胭脂,穿一身锦缎裁成的寿衣,发间缀满珠翠,看起来华贵端庄,很有几分姿色,不像平日里那般磕碜,生生看呆了几个被他临时雇来铲土的村夫。
“你们瞎看个什么劲?赶紧埋了。大爷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他骂道。
“老汉我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人……而且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瞧她一身的细皮嫩肉……”
年纪最大的村夫仍舍不得封棺。
“没见识的东西!我表哥嫌她在床上像条死鱼,两三个月都不会进她的房。你倒把她当稀罕玩意儿了。哈,你要是真有那个意思,就赶快脱了裤子上啊!”
他讥笑道。
村夫却当真喘着粗气,脱掉了衣物,把祝氏从棺材里拖出,平放在地,兴奋的扑了上去。
“哧!哈!老汉我终于干上了大户人家的媳妇。她们瞧不起咱们平民,出个门都要戴个帷帽遮着,不肯让咱们看。如今却光溜溜的睡在这儿,想看哪儿都行!你们也来,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其他人也被撺掇得邪念顿起,纷纷围了上去。
“记得把人埋回去啊,别干散了。”
从头到尾,他压根没想过要阻止村夫们的施暴。
反正他本就没把祝氏当人看。
活着的时候,没有。
死了以后,也没有。
直到她化为厉鬼前来索命,他才终于记起她曾经也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