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个,”他道,说着指向另一头完整的年猪,要猪后臀肉。”
顺子愣了一下,立时明白了意思。
他嬉笑着自言自语:“是嘞,这猪头肉忒大,可是要分予三家的。”他放下半截血淋淋的猪头,手起刀落,一刀下去,立时就斩下了一只完整的猪后腿,他快速的穿好草绳,又亲自去鱼篓子里翻检一番,挑出了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也穿好绳子,一起递给张芸娘。
“喏,拿好!”他道。
那么大一只猪后腿,怕平日都是那账房的私有物,张芸娘咽了咽口水,看向黄账房,见后者也正定定的看着她,她忙低下头,一把接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
“谢了顺爷。”她向顺子道谢,说完搂着肉就走。
“慢着!”
张芸娘被叫住,忙回头看,见是李升。
“顺子,我记得还有一家,武家的,你也给一块分了吧!”
顺子很是机灵,立时去看黄账房,黄账房满面的无奈与恼火,却还是对着顺子点了点头,翻开册子,添上了武长山的名字。
“好嘞,这就好。”顺子嘴里应着,就伸出油腻腻的手,对着年猪另一只后腿拍了拍,果见李升面上露出满意之色。他心领神会,把另一只后腿也给斩了下来,又挑了一条大鱼,一起收拾好递给了张芸娘,道:“班嫂子,劳烦你给武家的捎回去。”
张芸娘慌忙接过,又是一阵道谢,看也没看李升一眼,急匆匆走了。
李升看着她笨拙的出了门,心里五味杂陈。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愣着干嘛?赶紧的,分完好下工。”说着他拍了拍顺子的肩膀,“今日辛苦了,回头就去府里听差吧!”这小厮是个聪明灵透的,提点一下也无妨。
顺子一听大喜,忙躬身道谢,去府里直接听主子差遣,可比在庄子里做活强多了,活轻省不说,赏赐也丰厚。想到此他笑的更开怀了,又多奉承几句。
李升受了恭维,又对着黄账房拱手,道:“辛苦黄账房,再多待会儿,我这会儿还有事儿,就不陪着了。”
他在这里是地位最高的,本不用对任何人报备行踪,但他在走之前主动向黄账房示好,也是卖黄账房的面子。黄账房哪会不知,忙也站起来拱手做揖。
待他走后,黄账房气的把笔一扔,道:“什么东西!一群被厌弃了的老货,还敢跳出来叫嚣!”
顺子忙笑着劝他:“黄先生消气,毕竟都是一个府里当差多年的,到底还有情谊不是?”
另一个分鱼的小厮也道:“俺看这大管事就是为了给那侏儒分肉才特意来的,刚刚俺就看见,李大管事寻了那李苍头在一边说私话,还让顺子哥给那老东西切了一块好肉。”
顺子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还不干活去?”
黄账房捋了捋胡须,疑惑道:“难道他们还有串联?这李大管事儿看着也不是糊涂的呀!”
顺子笑道:“李大管事多精明的人,从来都是明哲保身,这次想来也是凑巧给赶上了,就顺势说了几句话。他们…”他顿了一下,做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说到底还是排着名号的兄弟不是?”
黄账房了然的点点头,唾了他一口,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奸猾的。以后可以去府里当差,可真飞黄腾达了,老哥在这里先恭喜了。”
顺子嘿嘿一笑,道:“没法子,在咱这大宅院里讨生活,没有个眉眼高低。”说话间,他砍刀一挥,又在那半截猪头肉上斩了一刀,半截猪头被从中间截开,“下一个是谁家的?”他喊。
黄账房沾了沾口水,又掀开一页,念道:“赖大有!”
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赔笑道:“顺爷,是俺家的。”
顺子抬头看他一眼,拿起草绳串了那被砍下的四分之一的猪头,递给他,道:“拿着吧!回去过个好年!”
赖大有磨蹭着不肯接,嘴里嗫嚅道:“这猪头肉贱的很,且都是骨头,怎么能过好年?”
顺子翻了个白眼,道:“咋的贱了?猪头肉香的很,赶紧的拿了家去,鱼给你挑个大的就是。”
赖大有道:“俺家人口多嘞,俺想要猪背脊肉,又肥又香。”
分鱼的小厮看不过眼,道:“你这癞头,到底要还是不要?顺子哥都说了给你条大鱼,还想咋地?”说着他躬身从鱼篓里翻出一条鱼,绳也不串,直接扔到赖大有怀里,道:“拿了快走,别耽误俺们下工。”
赖大有不忿,又不敢反抗,对着顺子道:“顺爷,往年要猪头肉的人家不都有半个猪头吗?你这…”他举了举手里被砍得碎烂的猪头,道:“这也不够数呀!”
分鱼的小厮已经一个空框扔过来,直砸到赖大有头上,骂道:“你有完没完?没看到肉不够了?那班家的分走了那许多,你让顺子哥咋办?还不得给你们几家匀一匀?”
赖大有被砸的往后趔趄了几步,忙抱了肉与鱼往外走,心里已是恨上了。
又是那个臭侏儒!
怎么老跟他过不去!